第439章 邮差(1/1)

啊啊啊。

呀呀呀。

嗷嗷嗷。

“受不了了。”

“求你了。”

“别打了。”

“爷爷,爷爷,别打了。”

“爷爷,祖爷爷。”

钱盛满地打滚,鼻青脸肿,嘴上哭嚎不断,开始求爷爷告nǎinǎi。

姚敏凡又踹了一脚,然后才停住脚看向程千帆,唯恐程副总不让他继续打了。

他恨骗子,所有骗子都该死。

“继续。”‘小程总’淡淡说道。

“欸。”姚敏凡欢快的答应一声,直接将钱盛从地上拎起来,啪啪啪连续几个大嘴巴子。

钱盛发出惨叫连连。

姚敏凡越打越兴奋,抡起硕大的拳头就要直接冲着脑门砸下去。

“别打死了。”程千帆见状,赶紧开口说了句。

他担心自己再不开口,姚敏凡真的可能把这骗子打死。

姚敏凡变拳为爪,化抓为扭,粗犷的汉子粗bào的撕开骗子的衣服,大拇指和食指扭住钱盛xiōng膛嫩肉,用力一转,然后便是嗷嗷嗷的惨叫声响起。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姚敏凡一眼,然后嘴角露出笑容。

鲁玖翻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侯平亮捉着下巴,眼神中闪烁思索光芒。

……

耳听得钱盛惨叫不已,就像是被婆婆折磨的小媳妇一般哭爹喊娘,程千帆终于是咳嗽了一声,抬了抬手。

姚敏凡立刻停手,不过,意犹未尽的看了钱盛一眼,并且视线若有若无的瞥向钱盛胯间。

钱盛双目惊恐,下意识的双手护住胯下。

‘小程总’哈哈大笑,甚至是因此被呛到了。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卷,似笑非笑的看着钱盛。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程千帆问道。

“钱盛,不敢再欺瞒程总,如假包换。”钱盛赶紧说道。

“恩?”程千帆瞬间变脸,冷冷看向钱盛。

“姜骡子,我是姜骡子。”钱盛立刻尖声喊道。

“哼。”程千帆冷哼一声,他冷冷瞥了钱盛一眼,“你信不信,我放出声说姜骡子投案自首,现在人就在刑讯室,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钱盛绝非蠢人,立刻明白程千帆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骡子活着,不仅仅是因为姜骡子确实是实力不俗,更因为巡捕房需要姜骡子。

随着程千帆一声冷哼。

这边,姚敏凡狞笑着就要靠近。

钱盛吓坏了,惊恐不安且瑟瑟发抖,他焦急的看向程千帆,脑子里灵光一现,声嘶力竭的喊道,“姜十一,我是姜十一。”

“噢?”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姜骡子是你什么人?”

“叔叔,姜骡子是我远房族叔。”钱盛立刻说道。

“姜骡子手下有多少人?你手下有多少人?匪窝何在?”程千帆快速问道。

“叔叔麾下总计四百一十九人,长短枪三百余,大小炮二十五具,其他各式兵器若干,舟船二十六只,暂栖太湖三山岛,吴县平望等地。”钱盛即刻回答。

鲁玖翻深深地看了钱盛一眼。

侯亮平则是若有所思。

钱盛脱口而出的回答,实际上是巡捕房对外公布的姜骡子匪帮的‘敌情’,至于其中有多少水分,他们这些巡捕是最清楚的。

“恩?还有呢。”程千帆微微皱眉。

“姜某手下十余人,长短枪三,不,长短枪若干,小船一只,身具姜骡子所部来往沪上通商采购之职。”钱盛急忙说道。

“通商采购?”程千帆冷哼一声,“销赃就是销赃嘛,说的那么文雅。”

“是是是,程总慧眼如炬。”钱盛赶忙说道。

程千帆的双手交叉,指节掰的咔咔响,他看向鲁玖翻和侯平亮两个手下,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鲁玖翻的身上。

“九啊。”

“帆哥,在呢。”

“半個月时间,半个月后我要听到有关姜十一这伙人的传闻。”程千帆说道,“至于后面怎么做,你自己且先琢磨着。”

说着,他指了指钱盛,“有想不通的,问他,他要是不老实……”

“不老实就沉江。”侯平亮突然说道。

一直沉默,把自己当做透明人的姚敏凡也是突然开口,“沉江前,能让先打一顿吗?”

程千帆瞪了姚敏凡一眼,大个子憨憨一笑,赶紧闭嘴。

钱盛吓坏了,叫唤道,“听话,听话,指定听话。”

程千帆冷哼一声,钱盛吓得赶紧闭嘴。

“看好了。”他冲着鲁玖翻说道,“这家伙且贼着呢。”

“欸。”鲁玖翻点了点头,“明白。”

“要人给人,要枪给枪。”程千帆看向侯平亮,“老九需要什么,你帮着张罗,你搞不定就去找浩子。”

“是,帆哥。”侯平亮点点头。

“帆哥,那我呢?”姚敏凡看到程副总对亲信们分派好了任务,这才再次开口。

鲁玖翻看了姚敏凡一眼,笑了。

侯平亮也是嘴角一扬。

这傻大个,实则聪明人。

程千帆看着姚敏凡,微笑着。

他自然注意到姚敏凡口中称呼的转变。

“九啊,你安排一下。”程千帆突然对鲁玖翻说道。

鲁玖翻微微错愕,沉默思索片刻,看向姚敏凡,“姜十一要消赃,不可能不想着打点巡捕房,姚老弟相貌敦厚,好骗。”

姚敏凡并不生气,而是摸了摸后脑勺,傻样一般嘿嘿一笑。

“就这么地吧。”程千帆微微颔首,他扫了姚敏凡一眼,“没事不要来烦我。”

“好嘞。”姚敏凡却好似吃了蜜蜂屎一般,咧嘴笑说道。

“帆哥,要不要我叫人送些酒菜过来。”鲁玖翻也是笑着说道。

“算了。”程千帆摇摇头,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换气扇,“什么时候坏的?”

“坏了小半个月了。”鲁玖翻说道。

“赶紧换好。”程千帆摸了摸鼻子,刑讯室的空气实在是难闻,换气扇坏了,这血腥馊臭的味道更是简直了。

看着‘小程总’和那个绰号‘小猴子’的警官离开了,钱盛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地上。

刚才在‘小程总’办公室,他被那个大个子两圈干晕了,然后醒来就是在这刑讯室继续挨打了。

大个子?

一扭头,钱盛就看到姚敏凡正盯着他看。

冷汗直冒,钱盛的脸上挤出笑容,讨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苦笑,“老弟,你这扭人的手法……啧。”

啧了一声,钱盛露出后怕不已的样子。

姚敏凡憨憨一笑,就那么看着钱盛。

钱盛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暗骂不已,纵横江湖这些年,都说小孩尤其是小乞儿,女人尤其是寡妇持业以及欢场女人不好惹。

实际上还有一种人更要小心。

……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bàng

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程千帆口中哼着曲儿,似是心情不错。

“帆哥,这个钱盛不老实。”侯平亮跟在身后说道。

“不怕他不老实。”程千帆淡淡一笑,“放心吧,这个人怕死,不敢玩花活。”

他看了侯平亮一眼,“小猴子,知道什么人最让人不放心,又让人放心吗?”

侯平亮摇摇头,“不知道。”

“聪明人。”程千帆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看着帆哥走开的背影,侯平亮仔细琢磨帆哥的话,然后他的眉头一皱。

帆哥刚才哼的是金嗓子的《四季歌》。

这歌,好听倒是好听,只是,这歌是抗日禁歌啊。

帆哥刚才唱的那曲儿,下面就是——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

就在侯平亮琢磨的时候,便听到程千帆喊他。

“想什么呢?”

“没什么,来了。”侯平亮小跑两步跟上。

然后他就听到帆哥又在唱了: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满园春sè风光好啊,大白腿。

红杏出墙风光好啊,舞池摇。

大姑娘娇滴滴,奴家不要哎呦呦。

侯平亮看了帆哥一眼,没说话。

这yín词浪曲,果然——

帆哥果然还是那个帆哥。

……

“停。”刘波反手拍了拍黄包车的顶棚,喊道。

“先生,自来火行街还没到呢。”黄包车夫说道。

“就这了。”刘波说道。

黄包车夫本以为拉了个长活,此时只能无奈停下脚步,然后看到乘客扔过来一角钱,“不用找了。”

刘波拎着箱子就要下车,却是被黄包车夫拦住了。

“先生,先生,一角钱不够哩。”

两三年没回上海的刘波惊讶了,他看得出来黄包车夫没有欺瞒,一角钱真的不够。

他只能又递了一枚一角钱镍币,看了一眼方木恒也下了车,时间紧迫,他只能心疼说道,“不用找了。”

两人很快汇合。

“这车价涨的太厉害。”方木恒一见他,也是没忍住说道。

“走这边。”刘波头前带路,拐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继续前行两百余步,中途拐进了一个弄堂,又走了约莫三五分钟,从巷子里出来,便进入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两人来到一个烧饼摊前,买了两个烧饼。

拿着烧饼啃了一会,一辆小汽车开过来,车窗落下,有人探出脑袋,然后车子在两人身边停下。

刘波和方木恒分别在两侧车门上车。

小汽车一踩油门,却是速度刚刚上来又不得不慢下来:

前面有学生在进行抗日宣讲,有市民踊跃聚集,高呼抗日口号。

开车接应的同志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开。

“余老板,甩掉尾巴了?”他扭头问新四军的同志。

“绕了几条街,甩掉了。”刘波说道。

两人从花旗银行门口离开后并没有回安全屋,而是去了旅馆。

果然,经验老道的刘波发现有人跟踪。

他果断喊了方木恒下楼,先是用旅店的电话打了个电话,然后却也没有去退房,而是假装外出办事,实际上直接离开,两人叫了辆黄包车。

没多久刘波就发现有一辆小汽车跟着,他故意假装不知,还和黄包车夫说着快些赶去自来火行街,然后却是突然下车,带着方木恒连续绕小巷路,摆脱了敌人。

听到余畅同志这般说,开车的同志松了一口气。

方木恒看着马路上宣传抗日的大学生们,看着他们冒着被敌人盯上的危险振臂高呼抗日口号,他有一些失神,这令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敌人很狡猾,有革命热情是好事,要小心随处潜伏的敌人。”方木恒表情严肃说道。

刘波看了方木恒一眼,他总觉得木恒这话有在内涵他。

“学工委的同志会保护好学生们的。”司机同志说道。

方木恒摇摇头,当年作为阿海手里培养的积极分子,他和学工委接触过,学工委的同志都很年轻,从不缺乏昂扬的革命斗争热情,却难免缺乏革命斗争的残酷经验。

“那个邮差。”刘波突然说道。

他刚才扭头去看,就看到一个邮差骑着洋车子一直跟着小汽车,刘波顿时警觉起来。

司机同志也是警惕起来,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

“是老邢。”他说道。

“认识?”刘波问道。

“不算认识,知道这个人。”司机同志说道,“邮差,这附近都是老邢负责的,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

“原来的桑耳呢?”刘波问道。

他记忆中,这附近的邮差是桑耳,一个很少见的姓。

“死了。”司机同志摇摇头,叹息说道,“他家里婆半夜生娃,桑耳骑着洋车子要过白渡桥见医生,日本兵不让过,他急的给日本人下跪,日本人不理,还对大肚婆动手动脚,桑耳急了要拼命,两口子都被刺死了。”

说着,司机同志的眼睛发红,“两尸三命。”

刘波沉默了。

方木恒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

大马路上行人少了些,司机同志一踩油门开始加速。

“老邢,侧恁娘,骑慢点。”霞飞区巡捕房五巡副巡长老帽带着手下巡街,看到老邢洋车子骑得飞快,险些撞到他,忍不住笑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帽巡长,急件。”老邢喊道,脚镫子踩得飞快,声音传来时候,人已经跑远了。

“这个老咪登。”一个巡捕也是笑着骂了句。

“走吧。”老帽盯着老邢骑着车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冲着身旁的几名手下摆摆手,“刘记面疙瘩汤,我请。”

“帽哥四海。”

“巡长四海。”

几名巡捕听得副巡长请客,皆是高兴的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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