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2馈赠(1/1)

镇南王的外书房里,茶香缭绕,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侯爷,”镇南王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无奈之余,又觉得颜面大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着官语白歉然道,“家门不幸,真是让侯爷见笑了。”

虽然乔若兰不姓萧,但是怎么说也是他的外甥女,而且又是他邀请官语白去乔府做客,偏偏他的外甥女竟然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连他这舅父也面上无光!

一身月白衣袍的官语白轻啜了一口热茶后,放下茶盅,含笑道:“王爷多礼了。古语有云,龙生九子,各不成龙。龙且如此,更何况是人。清官难断家务事,王爷又何必苛己太甚!”

镇南王只觉得官语白句句说到自己的心窝里,比他那逆子不知道要好上多上倍!

“还是侯爷明理!”镇南王叹息道。

这安逸侯为人真是无话可说了,来了南疆后既不chā手南疆的军事,也不曾催促过他们出兵百越,连上次梅姨娘和小方氏的那点yīn私事也帮着周旋。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安逸侯委实不错,也难怪自己那个头脑发昏的外甥女对他生了执念,简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不过……

镇南王心念一动,这么想来,安逸侯确实是一个合适的女婿人选,正好自己还有个嫡女待字闺中……这一刻,镇南王早就忘了原先的顾忌,下意识地问道:“不知侯爷可曾定过亲?”

闻言,一旁的小四眉眼一抽,心道:镇南王府里怎么都是喜欢多管闲事的闲人?

官语白微怔,半垂眼帘道:“不曾。”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镇南王先是一愣,官语白毕竟年岁不小了,但随即就想到官语白的身世,心中不由叹息。

不过,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镇南王心生了那个念头后,就有些兴致勃勃,正要说话,桔梗进来禀告道:“王爷,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

萧奕和南宫玥的到来让镇南王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为着宝贝孙子,连带他看向萧奕的面sè也还算缓和。

谁想萧奕一进屋,就是口出惊人之语:“父王,乔若兰既然疯疯癫癫的,干脆我作主让人送清月庵好了。”

萧奕对乔若兰已经厌烦到了极点,直呼其名,甚至连表妹也不屑唤一声。

清月庵?!镇南王眉头微蹙,清月庵说是庵堂,其实跟个女监差不多,明清寺也不过是清苦,那清月庵就严苛了,会送去清月庵的要么就是得了疯病,要么就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送去了那里,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听说几年前也曾有一个姨娘被分家的庶子接了回去过,可是那姨娘早就跟失了魂一样,呆板怯懦。

这会不会罚得太重了?镇南王还在犹豫,就听萧奕漫不经心地又道:“父王,连舒窈女院都管不住她,您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镇南王本想提议“明清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是啊,上次就是乔若兰不想去明清寺,自己拗不过长姐,才送了乔若兰去舒窈女院,没想到她从舒窈女院逃了出来,还被人掳了去,弄得自己疯疯癫癫……

这个外甥女已经无可救药了!

镇南王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说道:“随便你吧。”

萧奕勾了勾chún,不客气地说道:“父王,大姑母那边就交给您了……”虽然他不介意当恶人,但是总不能让他父王闲着,也该让他老人家发挥点作用不是吗?

想到乔大夫人,镇南王的头又开始痛了。

这时,官语白站起身来道:“王府的家事,语白不便过问,王爷,那语白就先告退了。”

“侯爷请自便。”镇南王客气地颔首。

萧奕见目的达成,也不打算久留,又道:“父王您公务繁忙,我和阿玥也不打扰了。”他和南宫玥来去匆匆,还没坐下,就拍拍pì股走人了,留下镇南王烦躁地又揉了揉太阳xué,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出了书房后,萧奕本想提议去官语白的青云坞小坐,这时,百卉快步走了过来,禀道:“世子爷,世子妃,二姑nǎinǎi带着恒表少爷来了,她听闻林家老太爷在方老太爷那里,就先去听雨阁了。”

萧奕眉头一扬,与南宫玥对视一眼,改变了主意。

“小白,你也随我们去听雨阁小坐如何?”萧奕提议道。

官语白微微一笑,从善如流,三人便缓步朝听雨阁去了。

听雨阁里,一片语笑喧阗声,方老太爷正在考校南宫恒的功课,南宫恒一本正经却掩不住nǎi音的回答逗得两个老人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萧奕三人一到,方老太爷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朝他们看了过来,接下来还没来得及见礼,就听林净尘已经和蔼地开口道:“语白,过来,我再给你把个脉。”

林净尘一贯是如此,众人早就见怪不怪,由着林净尘给官语白诊脉,其他人则各自见礼。

“阿玥,”傅云雁拉起南宫玥的手,目光在她的腹部流连了片刻,惋惜地叹道,“可惜我不能留在骆越城看你家宝宝出生了……”

南宫玥怔了怔后,才反应了过来,道:“嫂嫂,你和恒哥儿要走了?”她反手握住傅云雁的手,依依不舍,虽然她也知道傅云雁和南宫恒留在南疆只是权宜之计,迟早要离开的。

傅云雁拉着南宫玥坐下,有些不舍,也有些思念地道:“阿玥,今日家里派人来接恒哥儿了,我准备先送恒哥儿回江南,然后就去王都。”

现在南宫家只有南宫昕一人留在王都,哪怕王都还有祖母照应着,傅云雁心里也还是放心不下。

南宫玥也同样想到了哥哥南宫昕,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凝重。

见状,傅云雁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阿玥,今天你怎么没去乔家?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傅云雁眨了眨眼,她本来是以为南宫玥也会去,才闲着没事过去凑凑热闹,没想到倒是有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南宫玥挑了挑眉头,立刻猜到傅云雁恐怕是在说乔若兰的事,反射性地朝坐在林净尘身旁的官语白看了一眼。

傅云雁捏了捏南宫玥的掌心,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傅云雁压低声音与南宫玥说起了今日在乔府的那一出闹剧,其实这一次乔大夫人真是被女儿乔若兰给坑了!

很显然,乔大夫人是真的有心给乔若兰找个好女婿,因此今日在女宾的席面上,态度和善地与其他夫人们说着话,把女儿介绍给她们,但乔若兰一直是讪讪的。那些夫人也只当乔若兰是害羞……直到听闻镇南王和安逸侯来了后,乔若兰便借口更衣退出了宴客的花厅。

本来,今日若是乔若兰在别府做客,恐怕她的计划还没那么容易得逞,可是在乔府,乔若兰想要行走于内外院之间实在是太容易了,她一路溜到了外院,当着镇南王、乔副将以及众宾客的面表达了她对安逸侯的一片爱慕之心……

当事情传回内院时,乔大夫人和所有女宾都傻眼了。

这一次的事闹得太大了,乔大夫人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各府的夫人以前就听闻乔若兰有病,有人说她发花痴,有人说她有失心疯,却大都以为这只是流言,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乔若兰是真的“病”得不轻,试想,这样的疯女哪怕是身份尊贵,又有哪个府邸敢娶过门?!

因着这个意外的小chā曲,镇南王和安逸侯中途离席,其他的宾客也尴尬地陆续告辞,乔府的宴会自然也就草草结束了。

“阿玥,我瞧着那位乔姑娘是有些古怪……”傅云雁含蓄地提醒道,“你怀着身子,以后能不见还是别见了……”

名声什么的,算得了啥!万一乔若兰突然想不开,发起疯来,一旁的下人又没拦住,伤到了南宫玥和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南宫玥心中淌过一股暖流,乌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眼中有些酸楚。

大概也只有亲人会时刻为自己考虑……

“嫂嫂,我省得的。”南宫玥给了傅云雁一个宽慰的笑容,定了定神后,问道,“嫂嫂,你和恒哥儿什么时候启程?我去给你们送行。”

“我打算三日后就走了,不过阿玥你就别送我了。”傅云雁爽朗地笑道,拍了拍南宫玥的手,“你身子重,就算你要逞能,也不能累坏了我女婿是不是?”

她tiáo皮地眨了眨眼,逗得南宫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引来了萧奕的注意力,他微微蹙眉,觉得傅云雁真是眼神不好。

俗话说,“生女儿养娘”,没见他的阿玥自从怀了身孕以后,越来越漂亮,肌肤更是莹然生光吗?那当然是他家小囡囡的功劳!

“恒哥儿,”萧奕笑眯眯地蹲了下来,摸了摸南宫恒柔软的发顶,与他四目直视,“你喜不喜欢小妹妹?”

“喜欢?”南宫恒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是喜欢的,也盼着母亲给他生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妹妹。

萧奕嘴角微扬,然后指着南宫玥隆起的腹部道:“恒哥儿,你说你三姑母怀的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小妹妹!”南宫恒想也不想地脱口道。

萧奕笑得更欢,又摸了摸南宫恒的发顶。

他们的对话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两位老人家,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傅云雁好笑地摇了摇头,阿奕这家伙真是想要女儿想疯了。

傅云雁心念一动,转头看向南宫玥,道:“阿玥,我记得你的肚子应该有七个多月了吧?”

说着,傅云雁的眸子熠熠生辉。

怀胎六月就可以诊出是男是女,若阿玥这胎是个女儿,那自己就得加把劲赶紧生个儿子了!

“玥儿,不如我来替你诊个脉如何?”林净尘也看向了南宫玥,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南宫玥,不,或者说她隆起的腹部,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南宫玥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外祖父,不用了,只要他健健康康,什么都好!”

虽然她和阿奕希望能先有一个乖巧的女儿,但实际上,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会是她和阿奕的心肝宝贝!

“阿玥,你说的是。”傅云雁笑吟吟地接口道,“反正你和阿奕的孩子肯定既聪明又漂亮!”只是,性子千万不要像阿奕才好……

傅云雁在心里默默地说,南宫玥和她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心有戚戚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雨阁里,语笑喧阗声此起彼伏。

不止是听雨阁,乔府此时也很是“热闹”,一队南疆军士兵再次包围了乔府,奉萧奕之命进府中拿人,拿的自然是乔若兰。

一看这些无礼的兵痞子竟然要抓自己的女儿,乔大夫人气得大发雷霆,可是区区乔府的几个护卫又怎么拦得住训练有素的南疆军,乔若兰还是被抓走了。

乔大夫人只能去王府找镇南王,但是镇南王根本就不想见乔大夫人,直接把她拒之门外,乔大夫人正想大闹一番,桔梗来了,传了镇南王的话,表示如果乔大夫人再闹下去的话,就把她送回黎县。

乔大夫人怕了,想到上次镇南王说不见她就不见她,知道弟弟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敢再闹,灰溜溜地回了乔府。

乔兴耀闻讯后气恼不已,训斥乔大夫人先是害自己没了军职,现在还要闹个没玩没了,是不是想害乔家像安家、孟家一样被流放。乔大夫人没想到乔兴耀这个没用的男人竟然敢如此对自己说话,直接一把掌甩在了乔兴耀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乔兴耀失去了理智,蒙头和乔大夫人厮打在一起,夫妻俩这一架闹得满城上下都议论纷纷,自然也有人禀给了镇南王听……

“你说……本王的大姐把本王的姐夫打得鼻青脸肿?”镇南王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长随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说到底,这终究是王爷的家务事。

镇南王挥了挥手示意长随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姐夫还真是可怜,几十年来都被长姐压得直不起腰来,但这一次闹得全城都知道了,就怕姐夫的脸面上过不去啊……

这要是姐夫一狠心,把长姐给休了?那就算是自己,也没理由替长姐拦着……长姐这一被休,可是要回王府的啊,那岂不是lún到自己被长姐折腾?

如此,也只有委屈姐夫了!

镇南王独自关在书房里足足一炷香时间,下定了决心。

得好好补偿一下姐夫!

于是,当日,乔大夫人就收到了镇南王的馈赠——三个年轻娇俏的丫鬟,等于也表明了镇南王的立场,气得乔大夫人当场晕了过去……

这些经过,南宫玥自然也听闻了,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最多付以莞尔一笑。

十一月十三日,傅云雁和南宫恒启程了,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南宫玥实在不放心,干脆就让王府的车队和傅云雁他们一起上路,反正她本来就计划最近要往娘家送节礼,就把计划往前提了几日……

南宫玥也没伤感几天,她腹中的孩子几乎占据了她大半的注意力,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孩子的胎动也日渐频繁,不时在她肚子里动动手动动脚,萧奕每一次比南宫玥还要兴奋激动。

天气越来越冷,南宫玥身子重,其实懒得动弹,但为了生产顺利,还是坚持每天去小花园里逛两圈,萧奕在府里的时候总是一步不离地陪着她,陪着她散步,陪着她说话,给肚子里的宝宝念书……

只是让南宫玥头痛的是,萧奕明明口口声声叫着囡囡,偏偏给“囡囡”念的都是什么《百战奇略》、《练兵实纪》、《武备志》……好歹也该念念《诗经》、《楚辞》吧?

时间在两人对孩子的期盼中过得飞快。

十一月二十五日,天气愈发寒冷。

一支车队疾驰在一条宽敞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路上的百姓一看随行的护卫都是官兵,皆是避之唯恐不及。

一身蓝sè锦袍的奎琅骑在一匹黑sè的高头大马上,手中的马鞭不时地抽在马身上,虽然风尘仆仆,眉宇间却是意气风发。

“驸马!”奎琅右后方的朱lún车里传来女子矜持悦耳的声音,一只雪白的素手稍微挑开了窗帘,露出半张秀丽的脸庞,正是三公主。

“公主。”奎琅稍稍缓下马速,与朱lún车并行。

“驸马,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抵达骆越城了吧?”三公主的脸上透出浓浓的疲倦,这一路舟车劳顿,三公主金枝玉叶,最远也不过陪着皇帝去打猎、避暑,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近一个月来她几乎是度日如年,只能数着日子,才有点盼头。

总算,骆越城已经不远了!

奎琅嘴角微扬,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意,道:“公主,最多四五天应该就可以到了。”

上一次,他走过这条路时,是萧奕的阶下囚,由南疆军押送前往王都,蛰伏三年多,他终于有希望东山再起了……

他们马上就要到骆越城了,而自己手上又有大裕皇帝的圣旨,只要镇南王父子不敢造反,就不得不把百越的王位还给自己!

想到这里,奎琅yīn冷的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这时,另一匹红sè的高头大马“踏踏”地骑了过来,与奎琅并驾齐驱,红马上的骑士是一个人中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正是平阳侯——明月郡主曲葭月的父亲。

“三公主殿下,”平阳侯俯首对朱lún车里的三公主道,“再过十几里就有驿站,您若是疲累,不如我们好生休整一日,后日再启程吧?”

闻言,早已心急如焚的奎琅脸sè微变,幸而三公主摇头道:“侯爷不必了,反正也不远了,还是等到了骆越城再好好休息吧。”

“公主说得是。”奎琅忙不迭附和,然后策马往前而去,扬声道,“大家提起jīng神,前面就是驿站,早点到驿站,今晚还可以多休息……”

他话还未说完,变故骤生!

官道上,忽然拉起了一条条被隐藏在砂石下的绊马索,一瞬间,绊住了几十匹马的马蹄……

马儿发出歇斯底里的嘶鸣声,几十匹马带着马背上的士兵歪七扭八地飞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场面就失控了,人与马倒了一地,混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紧接着,数十道利箭自官道两边的大树上射出,“咻咻咻”地对着车队上的车马射出,如bào雨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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