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决断泗水（1）（1/1）
昏暗的烛火，孤单的映衬着一左一右两道人影。
“这还真是不妙啊。金军鞑子里，完颜烈身边，居然有如此人物存在…”来来回回跺了半天步子，左边的那道人影忽的停下身来，用有些苍老而又低哑的嗓音开口道。
“不错。也正是因为完颜烈的身边有那人辅佐，我才会特地从战线赶往这池州府，想问问国相你老的意见…”闻声，不用过多去想便知，说话这人肯定便是中原最强四将帅之一的宋军元帅岳飞！只是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如此紧急时刻，岳飞竟然会在池州此地和当朝国相深夜交谈些什么。
“唉，我老了，这两年，在朝廷之中也不太有权威和发言权了…”微微摆了摆手，一丝叹息之声，也从这颇为苍老的话语中缓缓而出。
“可是，如此紧要关头，除了国相你出面之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够当面将此事禀承圣上了呢…！”想了想，岳飞再次无奈的焦虑道。
“现在就连堂堂一国之帅的你也无法面呈皇上启奏章了吗…？”听到这里，这苍老的声音有些不解般问道。
“岂止是我。只要是有关前线或者军部的消息及奏折，但凡要上奏的，都得先通过秦桧那厮构建的‘进折监’！况且，国相也不是不知秦桧那厮的一己私欲。恐怕如此重要的文书奏章，是过不了‘进折监’的…”咬了咬牙根，岳飞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看来，当今的朝廷，岳飞和秦桧两人的对立，已然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唉…”轻叹一声，似乎从岳飞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国相低垂着头默然道：“既然如此，我便全力帮你一把。不然，那鞑子的大军，这次真就可能趁势南下，灭我大宋了…”
“不错。况且，还有那人的存在…”皱着眉头，双眼看着飘逸摇摆的烛火，岳飞的思绪，也似乎飘摇了起来。
“可惜，可惜…”随着那苍老的声音这最后两句话的出口，屋中的烛火，也愈发的惨淡起来。
泗水关以北仅百里之遥。
天色依旧昏暗，只不过，由远及近的，一条仿若长龙般的灼灼火光，照亮了这天地间的交界线。
“照此速度，还有多久能够到达泗水北关坡…？”金国大军行军营正中，高大的战马之上，金军统帅完颜烈忽的开口问道。
“禀告大帅，如若无碍，照此速前进，大概还有半天光景便能够到达。”一旁，一名时刻注视着周围动态的金军将领冲着完颜烈恭敬回道。
“还有半天吗…？”捋了捋衣角，又伸手轻轻抚了抚身下战马的马鬃，完颜烈抬起头来，又冲着一直紧随身旁的那蒙面男子笑道：“如何？就快到你心中所期待的泗水了，如此有何感想…？”
“只要攻下泗水，前方就只剩虎牢了，大帅。”见到那蒙面男子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没有言语，一旁另一名金军将领握了握拳，满怀期待的开口言道。
“虎牢…”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夜空下的南方前沿，完颜烈的眼瞳中，顿时精光闪烁。此时此刻，在完颜烈心中，似乎整个中原版图，已然尽皆划入了金国之内。
“大帅，还是小心为妙…”不知为何，在沉寂了片刻之后，那名蒙面男子却是忽然开口。虽然声音颇轻，但是近距离的完颜烈还是听出了其中某种压抑的情绪。
“我明白你现在心中所想什么。只不过，你得记住当初和我之间的那个约定…！”看了一眼那蒙面男子，完颜烈随即正色开口回道。
“这个自然，大帅。说过的话，承诺的约定，我一定会完成，无论如何…”微微点了点头，蒙面男子看了一眼紧盯着自己的金军大帅完颜烈后，将目光飘向了远方。似乎在那里，有着某种其迫切想要寻求得到的东西。
“那就好。”嘴角边飘出这样三个字之后，完颜烈的目光也愈发的炙热起来。
金国大军的铁骑火龙依旧随路朝南方蔓延着，漆黑的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也被映衬得泛出了黎明般的红艳；而颤抖的大地之南，便是越来越近的泗水关！
此时的泗水关，防备状态早已是升至了，几乎每一个驻守于关内的大宋守军，内心深处都是忐忑不安。毕竟，现阶段，即便是不听那愈发可怕的谣言，单单是关内这数以百计逃难而来的谷城百姓，便足以说明一切。
“你说你说，这金国的鞑子军，还能有多久攻到咱们这里来…？”怀抱着一柄木杆长铁枪，一名守备在泗水关门内，面容略微有些稚嫩的小兵，此刻神情紧张的冲着身旁的同伴问道。
“我怎么知道。不过，看样子，估计也不会晚了…”一旁的同伴，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似乎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那一丝惶恐，表情有些凝固的回道。
“你说，咱这泗水，能防住金国的鞑子军吗…？”咽了口唾沫，那名小兵再次开口道。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问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似乎要被这小兵的问题给问得抓狂一般，这身着同样兵甲的小兵同伴，死劲晃了晃手臂拒绝道。
“可是，可是我…”见到同伴拒绝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那名小兵顿时有些急了，稚嫩的面庞也是愈发的惨淡。而周围，一干同样等待命令的泗水关守军，大多数人都是神情呆滞，包括许多人那额头悄然滚落而下的汗珠，都清楚了表明了此时此刻，泗水关之内宋朝守军内心的不安。
那是，对金国大军的恐惧！
那也是，对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的恐惧！
毕竟，这泗水关内，大多数的宋朝守军都是刚成年不久，根本没有任何实战对敌经验的“孩纸”。
而他们，对死亡的恐惧，此时赫然高于了一切。
“原本以为来军队里混口饭吃能够减轻家里爹娘的负担，没想到，这下子只怕就见不到爹娘了…”见到周围的一干守兵都没有出声，那名小兵随即又自顾自的低声言语了起来。这其中包含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害怕。
“快快快，站好了，将军来了。”众守兵正自顾自的颓废间，忽的远处一名小兵却是急声开口道。
大踏着脚步，伊丰的身影，从夜色之中冒出，朝着这泗水关北大门而来。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扫视了一番这北大门处的守兵，立刻看出了什么的伊丰不由开口大声叱喝了出来。
“是！”见到将军脸有愠色，一干北门守兵顿时心下胆颤起来，慌忙挺直了身躯，一个个都站好了军姿。其实，此刻，伊丰的内心处也是上下忐忑，韩世忠的队伍还未到，如若这时金国大军袭至，恐怕自己所能够依仗的，便只有岳元帅手下的“神机营”了。
而“神机营”，则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从这泗水关北门出发，在营长葛晖童的率领下，依照之前岳元帅所留书信中的部署，伏兵而去。
“恐怕，再过一天，这泗水关便会笼罩在战争的阴云里了…”身为泗水关守将的伊丰心里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金国大军的铁骑，如果全速行军，从谷城到这泗水关，只需五天光景。虽然伊丰自己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详尽的部署，但是面对着数以十万的金军铁骑，恐怕这中原之上，还没有任何能够与之匹敌的军事力量存在！
毕竟，年年的对金纳贡，早已将大宋的国库亏空殆尽。而宋高宗赵构，又过分贪于自己的皇位安稳而偏居南方临安城一偶，对于这北方前线之事，甚至是军中大事，都是不闻不问。恐怕，除非是火烧眉毛了，赵构才会恍然大悟，然而那时，岂不晚也？！
“唉…”想到这里，伊丰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夜幕依旧深沉，除了这泗水关的灯火，看不见其余任何光亮。
“了望塔还没有任何发现吗…？”沉寂了一会，伊丰转头冲着身旁的裨将问道。
“启禀将军，暂时还未有任何报告及发现。”行了个军礼，那裨将立刻开口回道。
“那就好。吩咐了望塔的士兵，一定要打起精神全神贯注观察周边动静，无论大小，一概必须汇报…！”闻言，点了点头，伊丰便转身朝着兵器库行去。而此时的兵器库周围，整齐列队的数千名泗水关守军，已然静静而待。
“咳…”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一遍军容齐整的属下，伊丰随即开口道：“相信不用我多说，弟兄们也知道目前即将发生的状况了吧。不错，谷城是被金国鞑子们占领了，而且谷城的泰将军也不幸以身殉国…”
“但是，弟兄们，你们记住了。这里是泗水，这里是金国鞑子想要入侵中原的第一道屏障！尽管鞑子的军队很强大，但是泗水的天险，可不是鞑子的铁骑便能够轻易冲破的！况且，我们的身前，还有岳元帅…！”
听到“岳元帅”三个字，顿时整个军阵都沸腾起来了。也难怪，岳飞的威名早已是深入人心，不论是中原，亦或是北方的金国，其势其威，其他人根本不可与之相比！尤其是岳飞一手创建出来的“岳家军”及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组建而起的“神机营”，更是这宋朝军队中神一般的象征！
“咳咳，静一静…”沸腾起来的军阵中，议论声高呼声愈发的热烈，使得伊丰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喊了出来：“不仅是岳元帅，这次，就连驻守在扬州府的韩将军也会赶来这泗水，和兄弟们一起并肩而战…！”
“什么？竟然连韩世忠将军也要来…？！”闻言，军阵最前列的一名副将也不由愣了愣。
“嗨，我说，岳元帅和韩将军，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啊…？”军阵之中，此时有人小声嘀咕了起来。
“你这不废话吗？！自然是岳元帅厉害些呀！啧啧，你不知道吧，金国那边的鞑子，一见到岳元帅，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呢…！”那道声音刚刚落下，一旁立刻又有人对接了起来。
“可不一定，可不一定。韩将军的霸者之气，我曾经可是亲眼见过的呢！那么大一块巨石，就被韩将军一拳给生生轰碎了…！啧啧啧，那力道简直是…”言语间，反对者，也有之。
“多大多大…？”
“那么大一块巨石！就像咱所住的兵营那么大一块呢…！”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玄乎；闻声，军阵前方台上站立的伊丰也不由满头黑线起来。
“这群小兔崽子，感情把韩将军和岳元帅当成神仙了吧…”心下也不由笑了笑，只是伊丰随即又马上正色道：“弟兄们听好了，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形出现，一概以军则为准！但凡有思想开小差者，就地军法处置！”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整个泗水关。毕竟，有岳元帅和韩世忠将军这两人压阵御敌，这已经是从精神上完完全全的振奋了泗水关所有宋朝守军。况且，之前岳元帅直属的“岳家军”及“神机营”的驻扎，已然是告诉了所有兵士，这一战，避无可避！
既然无法避之，唯则战之！
“后方还没有任何回报吗…？”指示众守军就地歇整后，伊丰又微微皱眉冲着身旁的裨将问道。
“暂时还没有。韩将军的部队，应该还在赶往这泗水关的路上吧…”闻言知意，那名裨将立刻低声回复道。
轻轻叹口气，伊丰踏步走向泗水关北门关楼。因为伊丰心里清楚，在这个东西环山，仅有南北两个关坳出口的泗水，金国大军唯一能够进犯接触到的，便是这能够南下的北门了；所以能否坚守住这北门关坳，将直接关系到整个泗水关的命运！
泗水关一破，其后的虎牢便更是岌岌可危！毕竟，泗水关就像这南下中原的第一道闸口，只要此闸不破，任凭洪水猛兽泛滥，也绝不会殃及中原内陆。
泗水关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三个时辰之后，一缕曙光，从泗水关东边连绵的群山间缓缓探出，也令一夜未眠的伊丰稍稍舒缓了一口气。
“报——！”
坐在关楼之上，正在大口吃着早点的伊丰，忽的听闻楼下传令小兵的声音，顿时心头一紧。
“报告将军，南边十里处，发现韩世忠将军的亲卫骑兵队！”抱拳行礼，那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小兵，随即大声道。
“什么？韩将军的亲卫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大喜之色的伊丰连忙急声道：“你确定没看错…？”
“属下绝无看错。的的确确是韩世忠将军的亲卫骑兵队！大概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够到达泗水…！”点点头，那名传令小兵很是肯定的回道。
“好好好！”裂开嘴笑了笑，伊丰拍了拍那传令小兵续道：“很好，辛苦了。你先下去洗漱一番，好生歇息吧…”
“是。”点了点头，满脸困倦的那名传令小兵起身下楼，朝着兵营而去。毕竟是战时紧要关头，这些传令兵的工作量比之平时高了数倍有余；就算经过锻炼，但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这几日持续的高负荷高紧张度运转下来，一众传令兵们早已是不堪重负。
“嘟嘟嘟——”地三声军号声，在半个时辰之后，于泗水关南门处传来。
“韩将军！”
骑在一匹黑红的战马之上，没有披挂战甲，甚至连兵刃也没有随身，韩世忠的身影，便是这般缓缓的出现在了泗水关南门外。就算如此，南门处驻守的泗水关守兵们，在看见韩世忠，不，仅仅是远远的看到韩世忠的将棋飘扬映入眼帘那一刻，便已然是欢呼雀跃起来。
不需伊丰多言，泗水关南面那厚重结实的大门，早已开启。
“韩大人——！”第一时间迎出泗水关南门外，抱拳行礼的伊丰，也是笑颜满面。毕竟，中原四将帅的名号在那里搁着，韩世忠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军阶在那里顶着，一切的一切，都是完爆伊丰自己的！
“来，接好了，伊将军。”看见伊丰大踏步前来，韩世忠手腕一抖，顿时一道黑影伴随着一大股酒香味儿，径直冲着伊丰而去。
一扬手凌空接住来物，伊丰立刻喜上眉梢：“这可是，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啊…！韩将军客气啊……”
“哪里哪里。出门在外，自然要和兄弟们有福同享…”咧开大嘴，嘿嘿笑了几声后，韩世忠又大声道：“今儿我韩世忠来此，先请全关的兄弟们喝酒吃肉，好好热闹一番…！”
“哇！韩将军威武！”
“韩将军就是韩将军，果然豪爽啊…！”
“噢耶！韩将军我耐你——！”
闻言，周围一众兵士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看向韩世忠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崇敬和莫名般的“爱”戴…！（绝不搞基！作者语。）“咳咳，韩大人，你还真是…大手笔啊…”本来想说“不务正事”的伊丰，在最后又生生改变了词汇，轻咳了几声回应道。
“嘿嘿，哪里哪里。反正金国的鞑子军不是还未到吗？既然如此，自然要先好生犒劳犒劳辛苦了这么些年的兄弟们呢…！”摸了摸自己的酒糟大鼻头，韩世忠似乎受到了赞夸般扬手道。
“放心放心，犒劳肯定少不了你的！”见到伊丰有些苦着脸半天不回话，韩世忠拍了拍其肩头，挤了挤眼道。
“额。韩将军，客气客气……”见到韩世忠如此大大咧咧的模样及话语，伊丰更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翻身下马，两人结伴步行入泗水关内后，韩世忠先是环顾了一番关内设置及军民位置，微微有些皱眉道：“逃南而至的百姓这么多，几近占了泗水三分之一地界，一旦交战，后果不堪设想…！”
“对啊，韩将军，我也一直头疼这个问题呢。关键是，这关内，根本抽调不出那么多士兵来守卫百姓继续南退啊…”点了点头，伊丰也是肃着脸回道。
“不行。百姓留在这里绝对不行…！”先且不说必须派兵守护这数百名百姓，深知到时候和金军两相交战起来后，根本会无暇他顾甚至这一边会拖后腿的韩世忠埋头想了想，开口道：“让我的亲卫队护送这批百姓南下扬州府。虽然路途不短，不过，再怎么也好过留在这里听天由命。如此一来，就不必动用镇守这泗水关的一兵一卒了…”
“亲卫队？韩将军，可是这样一来，你…”闻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着头的伊丰又是满头黑线了。
“无妨。今次，我的亲卫队可不是主力军…”摆了摆手，韩世忠笑了笑回道。
“韩将军，你的意思…”闻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伊丰顿时茫然了。
“今次我可带来了对付金国鞑子的杀手锏…！只不过，恐怕还要等上两日才会抵达这泗水关吧…”低头很是神秘的在伊丰耳畔边低语几声后，韩世忠又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竟然，兵部还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