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5）（1/1）
临安城北，一阵马蹄声，顷刻间将这北门护卫们的目光吸引。
顺着声音看去，一支马车队，在领头一名衣着怪异的高大汉子率领下，朝着临安城而来。为首的那辆马车顶棚上，赫然还竖立着一枚土黄色镶金边的旗帜，旗帜上，颇为醒目的“明”字，迎风招展。
“站住…！”见到面前的这支马车队竟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要进入临安城，北门的守城护卫统领，便是一晃手中的钢刀，厉声喝道。
“恩…？”见到马车队突然间停滞了下来，为首的那辆马车中，立刻便是响起了一道微微不满的疑惑之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闻声，从那辆为首的马车之后，一道人影顿时冒了出来。
“大人，那临安城守城的护卫将我们拦了下来，说是要什么通关凭证才可进出…”被这一道叱喝声立刻惊醒了般，领头的那名高大汉子立刻翻身下马，半跪于地恭敬道。
“胆子还真是不小…！”眯着眼，瞥了一眼那名护卫统领，那道人影便是踏步上前，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举起来示意一番。
“天，天啊。原来，原来是明太子殿下，小人实在是…”见到那块令牌，微微一想，那名护卫统领便是顷刻间汗流浃背，双脚发软，同时在心下不断地骂着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居然连皇室之中远居南疆的三位大太子之一的明太子殿下也认不出来了。
“无妨。走吧…！”为首的那辆马车中，便是再次传来了这样一句低语声。闻声，狠狠瞪了一眼那名护卫统领，那道人影这才是快步回到马车队伍中，冲着那名高大汉子微微点头示意之后，这颇长颇为壮观的马车队伍，这才是又缓缓启程。
“进了临安城，是不是该履行你的承诺了…”有些弱弱般的声音，却是悄然间轻声自那辆为首的马车中传出。
“呵呵，放心，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混进了临安城，那么自然便会放你一条生路。只是，如若你要去做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我很难保证，你能够活着离开这临安城…！”先是几声轻笑，紧接着，那马车中，便是传出了另外一道颇为低沉的嗓音。
“明白，明白…”弱弱般的声音，再次缓缓而出，随后，便是沉寂了下来。
“大人，我们现在究竟是前往何处…？”在转过了数条街道之后，领头的那名汉子，便是折转了马身，冲着身后那辆马车中恭敬道。
“去这城中的‘兴华’酒楼，那里，自有人来接应打点一切…！”随着那道低沉嗓音道出的这样一番回复，整个马车队伍，便是转向了西南，缓缓而去。
“嗖”地一声，就在马车队伍缓缓而去之时，一旁的屋顶上，一道黑影却是鬼魅般闪现而出，随即便是消失在了街道中，不知所踪。只是这一切，却早已是落入了另一道人影那对漆黑的眼瞳中；冷哼一声，那道人影，便是变戏法般自一旁角落处拿出一套算命八卦服饰，摇身一变，便是成了一名能写会算的“半仙”角色。
摇了摇手中的那柄羽扇，这“半仙”便是捋了捋下巴处转眼间长出的的胡须，迈开八字步，吆喝起来：“天灵灵，上知天文；地灵灵，下晓地理。命理乾坤几何，面首人像皆缘…”
长声的吆喝，在这临安城中响起，也引来，两名少女的抿嘴偷笑。
“装得真像，真像。你看他那个胡须，嘻嘻，笑死我了…！”其中一名少女，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由笑得有些直不起柳腰来；一旁，另外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少女却是在笑过之后面露愁色般低声道：“就这样，便能够将那个大恶人请出来吗？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洵大人…！”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先前的那名少女却是眼露迷茫之后，却又是如此肯定道。
“喜欢上他了，是不…？”一声轻笑声，自那名少女身旁传出之后，又是一阵喧笑声，不断地响彻开来。
“真是，吵死了…”很清楚的听见了不远处那两名少女的嬉闹声，那“半仙”便是不再理会，只顾拿起手中的算命符，朝着正西而去。
当正午的阳光洒遍了整个临安城之时，皇宫正殿内，文武百官也是齐聚一堂，静候圣音。
“皇上临朝”
随着吴公公这一声拉长了声音的话语而起，身着金色龙纹大袍，头顶盘龙金锦冠的宋高宗赵构便是缓缓踏步登上了龙椅，威严正坐。直至宋高宗赵构坐下之后，一干文武官员，这才是齐刷刷跪倒于地施礼恭敬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点点头，宋高宗赵构便是扫视了一遍殿下的文武百官后，有些奇道：“不知何以不见了秦爱卿的身影…？”
“启禀皇上，秦相说是有要事缠身，实在是无法上朝，还望皇上见谅…！”闻声，一名三品官员，便是立刻踏前两步，躬身回道。
“既是如此，那便…”点点头，宋高宗赵构正待点头应许，不想一旁一名将领却是踏步而出道：“如此目无皇上之举，岂能但只是一个‘见谅’便能够推脱掉的…？还望皇上三思…！”
“这，这个…”见到有将领灼灼而对，宋高宗赵构立刻便是将说到了一半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般。见此情形，一旁静站着的吴公公便是朗声道：“大胆。皇上龙言未闭何人感以下犯上…”
“就事论事而已，皇上。”那名将领，却是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般，不仅半路劫了宋高宗赵构的话语，此时还又劫了大内总管事吴公公的话语，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好胆色。只是不知，他那脑袋，还能够在脖子上呆多久…”有些嗤笑般的，一旁之前为秦桧话语之官员，便是低声笑冲着一旁的同伴如此道。
似乎没有听见这一番言论般，那名将领又是踏前两步，沉声道：“日至今日，皇上仍未就将赵将军打入刑部大牢之事给军部一个合理的答复。臣斗胆，今次代表军部询问一句，赵将军的罪名，究竟是什么…？”
“恩？”闻言，那宋高宗赵构却是微微一愣，随即冲着吴公公招了招手，耳语小声道：“前日不是说证据不足已经放行了吗…？而且，寡人也相信赵将军不是那以下犯上之人。况且，还有韩将军及军部一边的施压，这让寡人，究竟如何是好…”
“这个，这个嘛，好像，刑部那一边，一直是相爷的人在打理，所以奴才也实在是不知个中缘由…”脸色微变，吴公公颇为忐忑般如此回道。
“如果还在刑部大牢，今日便将寡人的话语带去吧…！”看了一眼殿下灼灼而立的那名将领及其身后数名带着同样神色的军部官员，宋高宗赵构立刻明白了，如若再继续放任下去，恐怕自己的皇位便真的会摇摇欲坠了。毕竟，这朝纲上，表里不一之人，实在是太多；如若真要保自己的千秋皇位，那么军部那一边，便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这一点，宋高宗赵构也是心知肚明。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掌控着千军万马之人…！
“是，奴才明白。”点点头，心中暗暗大骂了一番秦桧，吴公公便是低头躬身后退开来。
一个时辰之后，刑部大牢。
“皇上有旨，镇南将军赵新元罪证不足，经查乃是子虚乌有之事，特下旨开牢放行，恢复官爵之位。且谓之功在社稷，官进一阶，赏金千两，银万两。钦此！”
“赵将军，可喜可贺啊…！”见到刑部大牢之中缓步而出的那道身影，吴公公立刻便是上前贺喜道。
“哪里，有劳了，公公…”点点头，回礼之后的赵新元，却是立刻被左前方数道人影给吸引住了目光。
“将军，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军部，早已是恭候多时…”见到赵新元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之前那名冒死上奏的将领，便是立刻大喜于色般，踏步而至，紧握住赵新元的手腕喜道。
“大体的经过，我都知道了。大恩不言谢，新元在此，永记于心…！”很是感叹一般，赵新元冲着面前军部诸将逐一施礼之后，这才是话语回道。而一旁被军部诸人无视了的吴公公，虽然是满肚子的火，却也是不敢发泄；毕竟，就算自己身后有秦桧撑腰，但是到头来，开罪了军部，也不是闹着玩的。指不定哪天月黑风高之时，自己的脑袋，便会自脖颈上消失不见。想一想，便是让吴公公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赵将军，圣旨在此。”直至军部诸将客套完之后，手持金黄色圣旨的吴公公，这才是插话回道。
跪倒于地，恭敬的结果圣旨之后，赵新元，便是在军部一干将领的簇拥下，朝着宫外而去。
冷哼一声，吴公公的脸色，瞬间铁青起来。
“呵，这样，不好吗…？”吴公公身后，此时却是传来了这样一道笑言声。
“秦公子，放虎归山之事，有何可好…”没好气一般，吴公公便是闷声回道。
“错了。那，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在我眼中，他也只不过是爹棋盘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用来牵制金国那边的棋子…！”摇着手中的绢扇，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里在御花园中宴请过赵新元的秦桧之子…秦晟。
“随你，随你。只是，你爹他也太过于张扬，居然连朝纲也敢托词不上。这一点，皇上他可是很有意见了…！”摆摆手，边行边如此提醒般回道，吴公公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这刑部。
“呵，多谢提醒。只是，你不过也是，一枚棋子而已。因为，用不了多久的了…”眼中，一丝邪光瞬间闪过，秦晟的身形，便是踏着步子，朝着东宫而去。
而此刻的宰相府中，一干人等，却是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划拳行酒，好不热闹。
“怎么样，相爷，我刚刚那个点子，不错吧…？”有些醉醺醺般，一名长相丑陋，但却肥头大耳之人，便是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拍着秦桧的肩头道。
“不错，呵呵，真的不错。”将这人扶回了桌边坐下，一转身的秦桧，却是嗤之以鼻般狠骂了一句“丢人现眼的蠢猪！”闻言，远离了这酒桌，独自一人坐于一旁的一名汉子，却是笑了。
“唉，虽是酒囊饭袋之徒，但却是手握重权，没有把握的事，我秦桧，也只能是如此了…”似乎是知道那名汉子在笑什么，秦桧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地手势后，才是如此道。
“明白。在相爷的心中，这世间，只分两种人。一为有用者，一为无用者。”点点头，那名汉子却像是看穿了什么般，如此笑道。
“呵呵，也不，尽然。比如对于你们，还有金国那一边，便不能这样…！”闻言笑了笑，秦桧便是将目光转向了屋外，看着院落边想边道。
“金国那一边，完颜阿骨打恐怕这段时日都会焦头难额了，所以，北方战事倒是不必担心，所要担心的，仍然还是我之前所言的那几人…！”阴邪的目光一闪而没，那名汉子便是如此提醒般回道。
“只是，赵新元，韩世忠两人都是军部重臣，恐怕，不会那么能够随心所欲。倒是远在北方前沿的岳飞，我倒是，很有兴趣…”说到这里，秦桧便是俯下身子来，冲着那汉子耳边悄声耳语一番，这才是缓缓起身，续语道：“所以，至少，在目前的形势下，还不能够动两人…！”
“既然有三皇爷这块金字令牌在，那便希望如相爷所言那般了。只是，时日无多，该动手的时候，一定要…狠！”说到“狠”字之时，那汉子眼中，又是精光毕现。
“呵呵，这个，自然…！”点点头，冲着那名汉子微一示意，秦桧便是转身再次走向了酒桌，举杯道：“来来来，诸位，为了富贵万年，干一杯…！”
“好！”此言一出，那些酒桌旁烂醉如泥的官员们，便是立刻附声相应回道。看着眼前这一幕，那汉子却是暗自轻叹一声，悄然而没。
御花园之中。
“韩世忠在此，有话说，有屁放。莫要耽搁了时间…！”大大咧咧的声音，自亭阁中传出，随后，便见韩世忠的身影，闪现了出来。
“有道是，鲜花配美人，好酒赠英雄。今日，晚辈只是为了将这坛珍藏了百年之久的美酒赠予该赠之人。还望将军能够笑纳…！”秦晟，带着笑意自一旁缓步踱至，随即便是一拍手，从身后护卫手中接过一坛用红纸密封好的酒坛，笑着递至了韩世忠身前。
“哦？既是如此，有劳了。”想也未想，一把接过酒坛，扯开封条，韩世忠便是当着秦晟的面，将坛中之酒尽皆倒入口中。
一抹嘴角边的酒渍，韩世忠便是举起拇指来，大喝一声“好酒”，随即头也不回的朝着亭阁外而去。
“真是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一道人影，悄然闪现而出，随即，颇为纳闷般的声音，便是自其口中传出。
“呵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投其所好罢了…”淡淡的语调声，自秦晟的嘴间飘出，却是立刻遭来了不屑般的对言。
“投其所好…只怕到头来，你却是得不偿失！对于韩世忠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粗线条，恐怕你最后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摇了摇头，那道人影很是否定很是不解。
“呵呵，只是，时日未到…！”淡淡的话语声，自缓缓而去满脸笑容的秦晟嘴中，淡淡而出。看着秦晟的背影，微微一想，那道身影也是忽的一闪而没。
“哼。必要的时候，还是武力，最为有效…！”
这一边，当踱着步子，再次踏入数日未曾归来的家门时，赵新元的心中，满是感慨。
“日盼夜盼，总算是…”颤抖着声音，周氏的轻语声，却是自一旁传来。
“夫人，受累了。”带着笑颜，赵新元点点头，一个大大的拥抱，却是立刻令得周氏泪流满面。“都平安回来了，还哭？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旁人笑话…？夫人这一碗‘泪流满面’，可真是让新元满心的‘苦辣酸甜’…！”有些打趣一般的话语，立刻便是惹得周氏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侍婢，也是不由抿嘴偷笑起来。
“爹！”同声而起的两道满是惊喜的女声，便是自府中传出。随后，赵玉，赵清便是同步而出，满脸的喜色。
“不错，不错。那个韩大头，还真是…”见到府内一切皆是井井有条般，赵新元心下感慨的同时，却是自觉欠了韩世忠好大好大一个人情。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老条子…！”念曹，曹到。韩世忠的大嗓门，便是自赵新元身后传来。
“韩大头，我…”一直如亲兄弟般的两人，此刻的赵新元，却是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赵新元明白，自己入狱的这段时日，若是没有了韩世忠及以韩世忠诸将为首的军部全力争取，恐怕，这将军府，早已是“曲终人散空愁暮”。
“好了，知道你在想什么，老条子…！”拍了拍赵新元的肩背，韩世忠笑着点点头；随即，却是伸手微微示意一下，轻声道：“我觉得，你还是该先去看看小侄…”
“哦…？”闻言，心下一紧，赵新元的目光，刚要转向后堂，却是看见，赵夕的身影，已然是摇摇晃晃般，站在了不远处。
“夕儿，你这是…”脸色一变，刚要踏前的赵新元，却是被一旁的韩世忠猛然间抓住了臂膀。“慢着！老条子，你看仔细了…！”提醒一般，韩世忠立刻便是如此道。
闻声，瞪大了双眼，片刻之后，赵新元的愕然之声，顷刻间响起。
“我的天，夕儿，你身上的那个，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