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认（1/1）

当洛尔再次睁开眼时，他正在皇宫里的一间卧室中，身下是柔软的大床。头顶尖锐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额头上的伤也经过了很好的包扎。

这里是……？

洛尔刚想坐起身来，忽然感到手腕一紧，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从窗帘的缝隙间漏进室内的阳光，投射在伏在床头的男人身上。他双眉紧皱，似乎担心一松开手洛尔就会消失了般，即使在梦中也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

洛尔微微一动便惊醒了眼前的男人，奥法朗猛然睁眼，那双幽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洛尔，仿佛下一秒洛尔就会再次从他面前不见般。暖光折射进他的眼底，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温润透亮的墨玉，浸满了温柔的水色。

“洛尔……”

奥法朗身体前倾，猛然抱住了洛尔，双臂用力得就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然而抚摸着洛尔头顶刚刚结痂的伤口的动作，却轻柔得就像是在轻抚着一件极其脆弱而珍贵的东西。

“洛尔，我伤害了你……原谅我……”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就像是被拉紧到极致的琴弦，让洛尔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揪紧，“你知道的……只要碰到关于你的事，我就会没有理智……”

“这不是你的错。”洛尔看着奥法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眼神，心里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他轻叹了一声，“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再次相遇。”

话音落下，一种暧昧的安静便随着一股强势的alpha信息素迅速地弥漫开来，似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黏住般，奥法朗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洛尔，幽邃的眼眸像一汪深潭，要将洛尔溺毙。

奥法朗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

“陛下，衣服送来了。”

“这是……？”洛尔有些疑惑地看着侍女端着一个放着一整套近卫制服的托盘走了进来。

“待会儿跟我去一个地方。”奥法朗示意他先穿上衣服，笑了笑没有回答。

当洛尔穿好衣服出现在奥法朗面前时，不知道为什么，那双黑眸一闪而过的灼热竟然让洛尔感到脊背一寒，有些不自然地紧了紧领口。

“这身制服很适合你。”

的确，洛尔的体型因为o纤细得多，但紧绷在制服下的身体却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薄薄的健硕的肌肉，腰部线条优美得就像一把流畅的弓。

在军校的训练中，洛尔要比其他alpha付出更多的精力。否则，他又怎么能从那么多机甲精英中脱颖而出，甚至扛住了s级机甲的致命一击。可以说，他的体格并不比alpha们差。

不过，洛尔总觉得奥法朗的视线如有实质地滑过自己的身体，房间内因为安静而更加明显的alpha信息素让他感到有一丝的燥热。

“不是说带我去个地方吗？”洛尔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暧昧的气氛。

然后，不知道奥法朗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扇暗门忽然出现在一侧墙壁上，暗门后是一条狭长而幽暗的走道，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可以直通向地底深处。

“……！”

“走吧。”奥法朗没有多做解释，示意洛尔跟着他走进暗道。

暗门在洛尔的脚后跟刚从门沿收回瞬间关闭，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暗道的四壁用特殊的消音材料建成，踩在金属地板上竟然听不到半点脚步声，而走在前面的奥法朗也似乎突然被拖入黑暗中，洛尔看不见他在哪里，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在眼睛没有适应这样的黑暗前，视觉的失效让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耳边一片死寂又多么可怕，就像山雨欲来前的平静，你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洛尔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当他习惯性的摸向腰间时，才发现这套制服并没有给他配上能量枪。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当他下意识想要反扣回去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这是谁的手。

“洛尔，是我。”奥法朗紧了紧手心，“我忘了你也许不太适应这样的黑暗。”

“不过……这次，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那一声低喃宛若黑夜中悄然弥漫的雾气，带起一丝古怪的暧昧萦绕耳畔，洛尔的心脏骤然一缩。

尽管两个男人牵着手走路总让他觉得无比奇怪，不过当洛尔看清楚这片黑暗的环境时，他就不再试图将手从奥法朗的手心中挣脱出来。

这并不是一条直通向地底的单行道，十米一处的岔道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每隔几分钟就会变换一次的道路让踏足其中的人都不可能再走回头路，稍不留神就极有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洛尔跟着奥法朗，从开始到现在，他们的步调都是一致的。只是手指轻轻地一颤，不用开口，洛尔就知道下一秒他会转左还是转右。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不知道走了多久，洛尔隐隐感到一阵冷风从前方渗进暗道中。他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快到了。

果然，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路后，奥法朗停了下来。

“到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合金大门，冰冷坚硬，在忽然亮起的感应灯下折射出金属特有的光泽。

奥法朗将眼睛对准了门侧的感应器。

“奥法朗?阿泰尔陛下，身份确认。”

机械而平板的声音响起，洛尔眼眸微颤，他隐隐猜到这里是哪里了。

在奥法朗输入了一串长达四十几位的密码后，那扇比军事基地的军械库还要厚上十几公分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在两人面前滑开了。

冰冷的空气从门后涌出，盘旋过他们的头顶。

里面实际高有两层楼的天花板，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的库房，将置身其中的两人衬托得尤其渺小。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是……

“资料库，这里就是存放了创♂世纪计划的资料库。”奥法朗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点了点头。

当奥法朗将所有关于创♂世记计划的资料调出来后，洛尔终于明白为什么资料库里会充满了冷气。

除了档案资料外，呈现在他眼前的还有充斥着透明营养液的培养槽，然而，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洛尔忍不住凑近了一些，他甚至可以从光滑的槽壁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要靠太近……！”奥法朗出声警告。然而……

碰——！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一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异形的脸突然出现在洛尔的视线中。

“——！”洛尔不禁后退了几步，差点惊叫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是当年残留下来的活标本。”奥法朗解释道。

那个实验体紧贴着槽壁，从裂开的口中弹射出四根黏滑的触♂手，对着他们张牙舞爪，从喉咙中喷出来的恶绿色黏液转瞬间就将营养槽彻底污染了，粘稠的质感让营养液看起来就像过期果冻般，反射出让人不适的光泽。

不过，它的尺寸比洛尔见过的那几个实验体都要小得多，看起来并不比初生婴儿大上多少，显然也很难构成什么威胁。

奥法朗将营养槽里的液体连同黏稠的虫液一起抽干之后，那个实验体的身体猛然弹跳了一下，触手撞击槽壁的力量更加猛烈了。不过，随着它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逐渐拉长，它的皮肤表面的黏液开始变干、变硬，甚至出现了一些龟裂般的裂痕，拍打的动作也越来越微弱……

当奥法朗再次向营养槽中释放营养液还有一块白色不明物时，那个因脱水而濒临极限的实验体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以惊人的速度朝那块东西扑了过去。

这时候，洛尔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一块几乎被泡发的肉块！

一块接一块的腐肉被抛进营养槽中，而实验体像是失去了饱觉感受器般凶狠的吞噬着这些比他还要大上一些的肉块，到了最后喉咙已经被来不及下咽的肉塞满了，却仍然不停地咀嚼、吞噬……

“他是“吞噬”，这里还有“寄生”和“同化”。”奥法朗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营养槽，说道。

“寄生，同化……？”洛尔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话，他现在才注意到左侧的营养槽中有一条黑色细线，迅速地钻进被推入槽内的小白鼠体内。

而当那条细线的图像经过无数倍放大呈现在眼前时，他不禁瞳孔一缩。

那条细线竟然是由密密麻麻，几乎可以以纳米微计量单位的虫族构成，它们在电子显微镜下纤毫毕现，上万只虫子挤在一起的画面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

“它们是由人为分割的初代基因片段复制出来，用来研究虫体机制的标本。高度提纯的基因片段让他们只能表达出特定片段所包含的功能，也就是吞噬、寄生还有同化。”

营养槽内的小鼠忽然狂躁了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般，不停的撞击槽壁。它变得腥红的眼珠中，洛尔仿佛看到隐藏在底下的那双无机质的兽瞳。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吞噬后的虫族会变得无比虚弱，寄生虫的控制力也只能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

奥法朗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小白鼠再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惊惶地逃出了营养槽，说道。

洛尔忽然注意到奥法朗似乎一直没有提及第三个槽中的标本，忍不住开口：“那么……同化又是什么？”

就像是忽然卡带的胶卷，奥法朗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

许久许久，他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槽里的标本在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资料上也没有一点关于它的记录。”

他将档案调到洛尔面前，每一个参与过实验的实验体都有一份厚达英尺的档案，但他翻遍了所有档案，都没有找到一点“同化”的线索。

也许，他们当时还没来得及研究出“同化”到底是什么。更可能的是……这些资料，被什么人可以毁掉了。

洛尔随手翻开了几本档案，几乎所有档案的最后一页都盖上了一个“已销毁”的印记，刺目的鲜红让他晃神了片刻。

他又从奥法朗手中接过了初代的档案，它的厚度是其他任何档案的几倍，沉重的手感让他差点一下子没接住。

翻开档案，从他完整的基因序列到他的身体构造，从日常生理记录到他的习惯喜好……事无巨细都记录在案。

新纪年105年3月5日

寄生虫控制实验失败，亚虫被初代全部吞噬，初代进入吞噬后的应激性休眠期，一切情况都在可控范围。

新纪年107年10月19日

今天不小心让初代跑出了营养舱，他似乎目睹了其他实验体的*实验。他竟然想救它们，不过他释放的电磁波只会让我们更快的找到他而已。

他本来可以逃的……真是愚蠢的善良。

新纪年110年12月30日

他们说的没错，他是真正的恶魔，他杀死了所有人，他想毁了……

……

档案到这里戛然而止。几乎划破纸页的最后一笔似乎在为这个充满邪恶的计划画上一个扭曲的记号。

洛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合上档案，却不是心惊于那些残忍的*试验，而是……漠然。

即使资料里记录的就是这个身体经历的一切，他却只感到漠然，他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这些噩梦般的记忆。

档案中的初代有些软弱的善良，会为了就其他实验体而牺牲逃走的机会……但那不是他。

他是洛尔，不是初代！

一双大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然后紧紧握住。

奥法朗凝视着洛尔的眼睛，眼底的深色有一种坚定的力量，“洛尔，你只是你。”

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他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洛尔，其实我带你来这里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可以你变回一个真真正正的正常人的。”

“什么？”洛尔还以为奥法朗是在安慰自己。

“拥有初代完整的基因序列不仅可以再造一个这样的生化武器，还可以更大可能地找到破解虫族基因的密匙。”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基因的表达需要一个启动的片段，而如果找到启动的准确序列，并且人工地阻断表达片段和启动片段结合，那么虫族基因就会失效，而你将会变回正常人。”

奥法朗俯下身，他的额头抵着洛尔的，双眼的对视因为过于靠近的距离让洛尔产生一种将要被拖进那片深潭的错觉。

“初代这个身份，不应该由你来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