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1/1)

迎上魏丞yīn鸷的目光,方洵笑笑:“陛下既已订婚, 不会连让我送个礼物的机会都不给吧?”

魏丞嗤笑一声:“阁下送礼物自然无不妥之处, 只是送定情信物随便与人, 且是有婚约的女子,只怕就有欠妥当了。六皇子, 你说呢?”

“陛下也说了这匕首是大齐皇帝送的,定情之物也是他的意思,并不代表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把匕首伴随自己多年, 送给苏瑜做个念想罢了。”

魏丞依旧yīn沉着脸:“想来我们大衍未来的皇后未必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来留一个念想, 这匕首六皇子拿回去吧。”说着,他目光再次落在那把匕首之上。

方洵无奈一笑, 再没说什么,上前将匕首拿起, 对着魏丞拱手:“既然如此,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丞看向他,神sè缓和了许多:“你当初助我对付贾道,又在宫变前护了苏瑜安危,这些情分朕自然记得, 答应派兵助你的事也没忘。只是还望六皇子记得, 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 与苏瑜无关。”

方洵苦笑:“她既然选了你, 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只望陛下真心待她护她才是。”

“她是我宠着长大的姑娘, 这点用不着六皇子费心。”

方洵略过此事不再提,顿了顿,又道:“陛下,我有一事想问,不知陛下可否……”

魏丞神情淡了淡,悠然呷了口茶水,茶汤的热气缭绕而上,在他复杂深邃的眸子上笼罩一层捉摸不透的迷雾:“你想问忍冬?”虽然在问,这语气却十足的肯定了。

方洵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如此看来,我让人暗中tiáo查忍冬身世的事陛下一直都知道吧。”

魏丞抬眸看他,冷冽肃穆的一张脸看不到旁的情绪:“六皇子倒也是性情中人,不过叫了太史令一年多的父亲,都开始想着替他找女儿了。”

姜夜喟叹一声:“我姜夜虽有父母,却和孤儿无异,自yòu未曾尝过亲情的可贵,也唯独太史令方大人视我如亲子,我感恩之余又羞愧难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个叫方洵的书生早在九年前便病死了,是我亲手葬的他。”

“那书生临终前跟我提及过自己的身世,说他是太史令方大人之子,早年和妹妹方菱随母亲回老家省亲,遇上劫匪,母亲为救他们兄妹二人被人蹂.躏,自尽身亡,他和妹妹也因此失散。这多年来他一直四处找寻妹妹下落,却终无所获,因无颜回去面对父亲,故而漂泊在外,孤身一人。他寻妹心切,忧思成疾,这才英年早逝,让我得机会冒名顶替,入了你们大衍朝廷。”

“我姜夜自知并非善类,当初方洵临死前虽托我替他寻找妹妹,我却无暇顾及这些,只一心想着回归大齐,坐拥皇位,为我母妃报仇。直到认了太史令为父,看着他把我当亲生儿子般爱护,看着他日渐衰老,思女心切,我方觉得愧对他们父子二人,故而想着在自己临走之前为他找到爱女,以解老人家多年相思之苦。”

“我找到了当年那批劫匪中唯一还活在世上的男人张彪,他说将那个小女孩卖给了江南的烟香楼,后来我又让人去问了烟香楼的老鸨,说那姑娘小小年纪却性子刚烈,不服管教,在烟香楼里搞得人仰马翻后逃走了。我又沿着回京的路仔细盘问,总算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当年方菱曾在城外的白谷村里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从江南一路走回来,因为时隔多年吃苦受累的,早忘了自己的身世,孤苦无依,有户人家给过她半个馒头。那家人原有收留她的心,奈何家境贫困,便出了主意让她去京城讨饭,说那里达官显贵多,如若被哪家看上了兴许还能进去做个烧火丫头,总能讨口热饭吃。”

“后来方菱便每天躲在城东的胡同巷子口讨饭,晚上歇在城外的破庙,倒是没少被破庙里的乞丐们欺负。我问了那条巷口卖包子的小贩,说当初有个少年在他那儿买了包子给方菱,之后方菱便随他走了,因为那姑娘小小年纪,寒冬腊月衣衫褴褛的着实可怜,故而就记得仔细些。”

说到这儿,姜夜抬头看向魏丞:“那是十年前的腊月,带她走的人……是陛下,对吧?”

魏丞沉默着,并未言语。

当年他带了忍冬回去时让人查过她的身世,只知她是从江南烟香楼逃出来的,除此之外便并未再细查,因为那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直到前段日子他发觉姜夜在暗中弄tiáo查他十年前在巷口带走忍冬的那件事,心里方才知道了七八分。

如今听他娓娓道来,倒是肯定了忍冬的身世。

魏丞抿了口茶,并不表态。

姜夜上前一步,道:“当年陛下的母亲孝贞皇后之死,与太史局里那些人进谗言脱不了干系,陛下痛恨太史局的人,也不喜太史令,这些我都知道。然当初进言的人不是他,太史令不过为了保全家人性命,不敢多言而已。他不过一五品小官,当时的处境想来陛下能够体谅。何况,当初宫变他也是为陛下出了一份力的。”

“五品小官?”魏丞嗤笑,手中茶盏重重掷在案上,“作为太上皇身边的红人,五品又如何,他的一句话比朝中三品大员都有分量。可惜他贪生怕死,不分是非黑白,早忘了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若非念及他先前助朕登位的功劳,朕岂会容他如今还安然坐在太史令的位子上?”

姜夜还想再说什么,魏丞却已不愿多言:“朕尚有政务处理,你退下吧。”

姜夜无奈,只好拱手退下。

待他离开,魏丞在御书房里又坐了许久,起身去了长乐宫的平宁殿。

苏瑜彼时正坐在桌前看话本子,听闻他来了吓得匆忙就要将书藏起来,谁知他进来时神sè肃然,情绪很不好的样子。苏瑜狐疑地迎上去,吩咐宫人奉茶水,又拉了魏丞去里面坐下:“三哥怎么了,心情不好?”

这几日魏丞总纠正苏瑜,不肯让她唤三哥,非bī着她叫丞郎。然而这回苏瑜再叫三哥,他似乎没怎么注意到一般,只神情淡淡地坐下来。

苏瑜察觉到事情不对,遣了所有人下去,这才拉了魏丞的手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三哥倒是告诉我才好。”

魏丞看向她,顿了顿道:“弄弄,如果忍冬是太史令的女儿,我应该让他们父女相认吗?”

苏瑜彻底怔住了:“三哥说什么呢,忍冬她……”她突然又想到了当初方洵回到方家时听到的风声,说太史令原有一对儿女,于多年前随正室夫人省亲,从此再没回来的事。

三哥自然是不会瞎说的,莫非,忍冬便是当年方家失踪的女儿?

“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丞将姜夜在御书房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苏瑜听。

苏瑜听完颇为惊讶,静默过后也就明白了:“三哥的心思我懂,太史令是太史局之长,当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底下的人向太上皇进谗言,说三哥命格不好,有纵容下属之过的。孝贞皇后的死跟这个脱不了干系,如今三哥没了母亲,却要眼睁睁看着太史令父女团聚,共享天伦,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魏丞看向她:“那弄弄觉得,三哥该不该阻拦?”

苏瑜思索着道:“这要看三哥怎么想了,太史令的确有错,但当时贾氏兄妹当权,他选择明哲保身也不算大罪,后来又与三哥里应外合救醒了太上皇,让三哥名正言顺登基为帝,或者算是功过相抵?”

“反过来说忍冬,她是三哥的人,为三哥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父女亲情,血浓于水,如果她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在世上惦念着自己,她难道不想同父亲团聚吗?我听闻太史令如今身子骨不好,卧榻在床,兴许就没几天日子了。既然如此,三哥看在忍冬的面子上,让她去榻前尽尽孝,只当全了忍冬对你这些年的忠心耿耿,不也挺好吗?”

外面咣当一声脆响,让殿内的两个人神情皆是一滞。苏瑜匆忙起身跑出来,开门迎面看到了脸sè苍白的忍冬。她眼眶微红,凝聚着薄薄的水雾,素来清冷的她第一次有这般楚楚动人的样子。

魏丞也随之走了过来,站在苏瑜身后。

看见他们二人,忍冬回神,瞧见地上被自己不小心打碎的瓷盏,她匆忙跪地:“陛下和姑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