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1/1)

当晚,苏老夫人在落辉堂召见了苏瑜,无非说些日后孝敬公婆,侍奉夫婿的话。苏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并不与她起争执,反而像个十足的乖乖女。

交代完了,老夫人让张嬷嬷送苏瑜出来。

苏瑜侧目看向张嬷嬷:“嬷嬷平日里最看不惯我,如今我要嫁人了,嬷嬷一定很高兴吧?”

张嬷嬷自然是心里偷着乐的,不过骤然被苏瑜直白地说出来,她不免有些诧异,随后笑着道:“三姑娘这是说哪里话,您是主子,奴婢哪儿敢看您不惯呢。不过姑娘嫁给吴公子那样的好人,奴婢自然是恭喜您的。”

苏瑜眉头一挑:“吴公子确实不错,难怪嬷嬷瞧得上。”

张嬷嬷呵呵笑道:“三姑娘放心吧,奴婢素来眼光就好,您日后嫁过去必然不会吃亏的。”

“那就多谢嬷嬷了。”苏瑜说着,从袖袋里取了个小方盒,“嬷嬷,这个是我常服用的美肌丸,听说你让人打听很久了,如今我也要出嫁了,今日便赠你一颗吧,从此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张嬷嬷打量着她,又看看她手里的美肌丸,心里直犯嘀咕。

苏瑜yòu年身子弱,苏丞曾托神医廖启为她制了美肌丸,吃了后不仅身体康健,肌肤也比寻常姑娘家紧致滑嫩。张嬷嬷年近四十,反而愈发在意自己日渐苍老的脸了,故而曾经找人暗地里打听配方,希望能对自己的肌肤有所改善。

不过她哪有那能耐啊,一直没打听出来,为此对苏瑜也就更加嫉恨几分。

三姑娘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她困惑着接过来,面上挂着谄媚地笑:“姑娘真是好人,那奴婢就谢谢您了。”

“嬷嬷不必客气。”

见苏瑜转身离开,张嬷嬷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药丸,心里存了几分疑虑,琢磨着她与三姑娘素来不合,三姑娘此举该不会是故意害她的吧。

正寻思着,抬眼间看到院里洒扫的大侄子张勇,她疾步过去:“勇儿,我记得你之前看过些医书,也在药铺里当过学徒,快来看看这东西有没有问题。”

张勇接过来看了看,又嗅嗅,思索着回答:“姑姑,我瞧着……应该没什么问题,闻着里面有好几种滋补的好药材呢。”

“真的?”张嬷嬷眼前一亮,心里乐开了花,原来三姑娘还真没骗她。

不过也是,要嫁出去的姑娘了还能把她怎么着?兴许是为了让自己在老夫人跟前替她说好话吧。

这么一想,她喜滋滋掰开一小半儿打算留着做研究,另一半儿直接吃进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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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待苏瑜走后,苏老夫人反而心上隐隐不安起来:“苏瑜那丫头是个不省心的,这回怎的如此听话,倒叫我右眼皮直跳个没完。”

花氏一边给苏老夫人捏着肩膀,一边道:“母亲许是多虑了,这丫头虽然嚣张,可如今丞哥儿远在边关,她没了靠山还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这回儿媳瞧着,兴许是真的妥协了。”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她要真这么想,那倒是好了。对了,没拜堂之前,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侯爷和丞哥儿知道,你仔细盯着,莫让人走漏了风声出去。”

张嬷嬷进来时听到这话,忙笑着道:“老夫人且放心吧,奴婢一直派人盯着呢。前日大公子和少夫人想飞鸽传书给边关的三公子报信,不过鸽子被奴婢截下来了,三公子不会知道的。至于家里的其他人,这两日倒是没什么动静。”

苏老夫人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从落辉堂出来时,花氏心情大好,走路时步子都轻盈了很多,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到了清渠院,苏琬从屋子里迎出来:“母亲怎的这样高兴?”

看见亭亭玉立的女儿,花氏愈加心花怒放。

母女二人携手进屋,花氏道:“苏瑜那臭丫头终于要嫁出去了,以后眼不见为净的,还能为你将来的亲事铺路,我这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张嬷嬷果然是个有主意的,给咱们扫除了一个障碍呢。”

苏琬随手关上房门,给花氏沏了热茶暖手。

花氏接过茶盏捧着,又看着眼前如珠似玉的宝贝女儿,叹息一声:“你大姐为人木讷,嫁了太子却不得宠,你二姐又早夭。我生的这三个女儿当中,就数你乖巧懂事,又知书达理的,比苏瑜、苏琅、苏琳她们几个都qiáng,是娘的指望呢。

等苏瑜的亲事一解决,承恩公府和苏丞的婚事必然也是板上钉钉的了,因着这层裙带关系,再加上你如今在外面的声望,娘必然能给你许个极好的人家。”

苏琬听罢面上羞的泛红,扭捏着喊了一句:“娘,女儿不急着嫁人,还想多在您跟前尽孝呢。”

花氏笑着将茶盏放下,拉过女儿的手:“傻孩子,女儿家哪能不嫁人的?不仅要嫁,还要比苏瑜那死丫头嫁得好,到时候气死她!”

苏琬哭笑不得:“母亲怎么总是不待见三姐姐,还总让女儿跟她比,打小便这样。”

说到这儿花氏的脸sè立马变了:“她娘就是个贱蹄子,她能好到哪去?”

苏琬明显感觉到花氏对二婶的不喜,还想多嘴再问问,花氏却不愿多说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着。”

苏琬瞧出了花氏的不悦,安慰道:“母亲放心吧,女儿才是侯府的嫡女,她不过是二房的姑娘,若非有苏丞这个哥哥,谁又会认得她呢?如今苏丞打了败仗,二房的富贵至此怕也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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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平南侯府苏家和礼部侍郎吴家的婚礼,办的还是相当隆重的。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绕了三条大街方才在平南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苏瑜由忍冬搀扶着出来时,花氏伸手欲拉苏瑜来说话,却被苏瑜给躲过了。花氏面上有些讪讪,又见苏瑜身旁只有个忍冬,不免诧异:“三丫头此次出嫁怎的只带了忍冬在身边,你贴身的蝉衣和青黛呢,莫不是要留在苏家?”

忍冬道:“她们去办些事,晚些自会找我们姑娘的。”

花氏听得心里犯嘀咕,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时候能有什么事?”

忍冬嗤笑:“夫人,我家姑娘这都要上花轿了,您不会觉得这会儿蝉衣和青黛会去边关找三公子吧?”

忍冬这话一出倒是打消了花氏的顾虑,说的是呢,只要上了花轿拜了堂,就算苏丞知道了又如何?

“时候不早了,快扶你家姑娘上花轿吧。”花氏一副亲人送嫁的模样,言语间透着不舍,更是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忍冬十分佩服这位平南侯夫人的变脸速度,心下冷笑,默默扶着一袭嫁衣盖着喜帕的苏瑜上花轿。

迎亲的队伍又是吹吹打打,伴着表炮声穿过大街小巷,等到达吴府时已是黄昏了。

吴进意身着新郎服,玉树临风,端的是温雅谦和。

他翻身下马,与苏瑜一起牵着红绸跨过火盆,越过马鞍,在众人恭贺的目光中走向大堂。

这时,苏瑜突然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赶忙伸手扶住她:“娘子小心些,莫要摔着了才是。”

苏瑜颤了颤身子,避开他的触碰继续往前走。

见她避着自己,吴进意不屑地勾了勾chún,眼底泛着轻嘲。

他与苏瑜的梁子,早在当日她上门将他一顿毒打开始便结下了,这样的疯女人,就是免费送上门儿他都懒得要。若非因为她有些用处,他倒是巴不得这门亲事早早退了。

不过如今人都娶回来了,从今往后她成了他吴家的人,他倒是不介意陪她玩玩儿。

这么想着,他突然一个抬脚,绊在了苏瑜脚下。

“哎呦!”苏瑜惊叫一声扑在了地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慌乱地扯了扯盖头遮住脸,身子跟着哆嗦了一下。

吴进意瞧了不免好奇,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挺横的吗,今儿怎么变怂了?瞧那身子抖得,跟抖虱子似的。

“娘子怎么这般不小心,看看,摔了吧?”他温和地说着,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苏瑜这下哆嗦得更厉害了。

“娘子冷吗?”他问。

苏瑜定了定神,轻轻摇头,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

吴进意低低嗤笑一声:“既如此,那便走吧,可别误了吉时。”

二人进了大堂,在主婚人的引导下拜了天地,随后被送入洞房,吴进意则是在前院招待宾客。

夜幕渐渐降临,圆圆的月儿挂在枝头,衬着繁星,伴着舒云,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

吴进意喝得差不多时,颤巍巍去往洞房,却在半道上遇到了表妹孟良卿。

孟良卿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生的肤白肌嫩,面若春桃,今日穿了件品竹sè的杭绸夹袄,水绿sè的挑线裙子,外罩雪白狐裘大氅,身材娇小,身姿曼妙,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与高贵之气。

皇城中第一才女的名声也不是白叫的,单这等出尘的气质便不是寻常女儿家可比。如此一个美人儿,偏与平南侯府那个刚打了败仗的苏丞有婚约,实在是可惜了。

“表妹怎么在这儿?”吴进意上前两步,口中吐纳着酒气,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似要跌在孟良卿身上。

孟良卿眉心半蹙,后退一步躲开,面上倒是淡然矜雅地笑:“自然是恭喜表哥了。”她的声音幽远灵动,宛若空谷幽兰一般,激荡在人心上时,漾起圈圈涟漪。

“恭喜?”吴进意无奈一笑,“表哥娶苏瑜那疯丫头,还不是为了你?”

他说着欲伸手抱她,却又被她躲开:“表哥自重,我可是苏丞的未婚妻。”

吴进意看着她:“你真觉得苏丞能安然回来?”

“不仅安然回来,还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她说的笃定,言语间皆是自豪与崇拜。

吴进意摇头,笑而不语。

“表哥不信我的话?”孟良卿打量他,言语间透着自信,“表哥是相信的吧,否则你怎么会愿意听我的重新把苏瑜娶回来?还多给了三倍的聘礼呢。”

吴进意眯着眼睛望向眼前的美人儿,chún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锐芒。

自打一个月前表妹落水醒来,说什么便应验什么,比如她说苏瑜会因为那个农家女的事上门将他一顿bào打,继而与他退亲,此事便真的应验了。后来她说母亲去寺庙里上香会遇上歹徒,他半信半疑之下命人暗中护送,没想到也应验了。

除此之外还有生活中一些小事,总能在未发生之前便被表妹言重。

而且,表妹还说苏丞此次回来会官居要职,日后更会……一步登天,位及君王!

这样惊人的事情他原本是不敢相信的,不过前面表妹已经预知了很多让他震惊的事情,他此时自然不敢不信。

如此大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的。

若借着苏瑜能攀上苏丞这棵大树,吴家岂不要飞黄腾达了?

这么想想,赌一把还是可以的,不就是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吗,跟仕途前程相比,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他实在是想不透,表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落水昏迷醒来,就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呢?

“如今我已然听你的话娶了苏瑜,只希望,表妹你的预言莫让为兄失望才是。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如果此次不曾被你言重,待我休了苏瑜再娶你,届时你可不许反悔。”

孟良卿神情淡淡,言语警告:“表哥既然娶了她,就待她好些,否则不仅苏丞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的。”

吴进意温润一笑,抬手想摸摸孟良卿的脸,孟良卿再次躲开,话语带了几分生冷:“表哥莫忘了彼此的身份。”

吴进意不以为然,越过她去往洞房,推门进去。

孟良卿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参差斑驳的树影,白净的脸上略显苍白,一双凤目里幽远难测。

这时,洞房突然传来吴进意的尖叫:“啊——”随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孟良卿感觉到事情不对,眉心微微拧着,亲自迎上去:“表哥怎么了?”

吴进意此时脸都绿了:“苏瑜那个臭丫头,敢玩儿老子!”

孟良卿看了看洞房的方向,面sèyīn沉几分:“究竟怎么了?”

“你自己进去看!”吴进意咬牙切齿的,“这下我可被你坑死了!”

孟良卿耐着性子走进去,待瞧见床榻上坐着的人,chún角抽了抽,眸中透着一丝惊愕,又有些好笑。

“你是何人?”她问。

榻上身着嫁衣的女子哆嗦着跪在地上:“回,回姑娘,奴婢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旁人都唤奴婢一声……张嬷嬷。”

吴进意看着那妆化得跟猴pì股似的,却仍掩不住眼角细纹的妇人,心里阵阵作呕:“你,你多大了?”

张嬷嬷扭捏着,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回夫君,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奴婢,奴婢正巧是一枝花的年纪。”

吴进意喷血。

他一个二十岁的好儿郎,居然跟个四十岁的娘们儿拜了堂成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