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1/1)

还是被雨淋到了。慕轻尘牵她到身边,浅浅一句,听不出情绪。

常淑垂下眼睫,还真瞧见百褶裙上几处水点,好似不均匀的斑块。不过什么也没说,抬眉望向向子屹。

他还怔怔地站在那,一如幼年那般,每次回头他都在。以前常淑以为,这种安心和守候便是爱,直到遇上慕轻尘她才恍然大悟,真正的爱该是挠心抓肝又令人欲罢不能。你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怒、为它喜,心醉神迷还不自知一次又一次,只想与之纠缠死磕一辈子。

回去吧。常淑把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吝啬着没说,她想,还是不要给向子屹任何期待,哪怕一丁点都不能给。

再次向他颔首,转身进了船舫。

船舫不宽却长,歇山的屋顶,红木的门,檐角还悬有红纱灯笼,在倾盆大雨中摇摇摆摆,像个刚出酒坛子的醉汉。

她绕过石屏,在靠窗的罗汉榻中坐下。

等上一阵才见慕轻尘进来,其正掸着袖子上的水珠。

你和向大人说什么了?常淑掏出手绢为她擦拭,动作只一下便停了,将东西塞给她,气恨道,自己弄。

慕轻尘翻了个白眼把伞给他而已,万一把他淋着,你不得心疼啊。

你一定要和我阴阳怪气说话吗?常淑满眼委屈。

话锋一转,问起今晨的事你实话实说,今晨为何轻薄松儿。

这事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轻薄松儿?慕轻尘嘴唇张了张,不可置信道,你哪知只眼睛看见我轻薄她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光是我,初月姑姑和桃儿也看见了。常淑有两分急。

慕轻尘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我不过是想扒牛菊花裤子,哪知松儿胆大妄为,竟敢冲撞我,若不是你中途跑来,我定治她不敬之罪。

扒!牛!菊!花!裤!子!

常淑愣愣的,将她的话反复咂摸。

也就是说慕轻尘想要轻薄的人是牛菊花!松儿撞见后前来阻止,然后出现了她闯进厨房所看到的那一幕。

她倒吸一口凉气,如遭奇耻大辱,堂堂长公主还不如一个太监吗!

还不如轻薄松儿呢!

宫里的腌臜事她是听闻过的,后妃与侍卫私通,太监与宫女对食,主子与奴才苟且。

但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且主人公还是枕边人。当年为慕轻尘挑贴身奴婢时,她还特地提防,亲自去内侍省选的胖嘟嘟的牛菊花。就图他模样憨厚,朴素实诚。

没想到,日防夜防,慕轻尘还是和他日久生情了。

你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干什么?

常淑双眼血丝弥漫本宫回去便将他撤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慕轻尘眼里杀气腾腾,哟,还挺护他就算把他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

常淑失望透顶,惨然道你还真是爱他入骨啊。

然后杀了他,还是那句话,等着给你家牛旺财收拾吧。

起先她还怀疑旺财是向子屹,现在看来,妥妥是牛菊花没跑了!

还沉浸在悲痛的常淑!!?

合着慕轻尘怀疑旺财是牛菊花。

你怀疑本宫喜欢一个太监!?常淑如梦初醒,忧伤化去,喜悦萦绕心头,又因慕轻尘荒唐的误会感到羞愤。

他是个假太监。慕轻尘一脸认真道。

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慕轻尘嘴角勾出自信的弧度除了他,谁还会叫这么土的名字。

常淑

所以你扒他裤子,想验明正身?

不可以吗?慕轻尘狠狠甩开手帕,常淑,不要小看十九学士的本事,聪明如我,即使没有人证物证,我也能断定他就是旺财。

常淑嘴角一抽,腹诽道,如果你不是旱鸭子,本宫指定把你扔进曲江池里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在船舫里大眼瞪小眼,漫长的沉默中,各自都生出不自在。

常淑拿回手帕,在指尖绞了一圈又一圈。

慕轻尘刻意疏远她,坐在桌边,捧着脑袋,观赏窗外被雨点打得稀碎的池面。直到风停雨歇时才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折腾,肚子还空荡荡的。

常淑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不似慕轻尘那般小气,毕竟她已获悉轻薄一事实属误会,加之对慕轻尘的愧疚和一贯心软,眼下便想开开口,给她一台阶下。

老话说得好妻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我饿了。她小声嘟囔。

饿着!慕轻尘无情道。

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摸摸,都瘪了,常淑再接再厉,起身坐到慕轻尘腿上,许是怕她推开自己,又连忙勾住她的脖子,带我去吃东西吧。

慕轻尘与她额头相抵,鬼使神差的把手贴上她小腹还真是,瘪瘪的。

嗯。常淑点点头。

那你吞剑呗。

常淑一时词穷,听出她意有所指,亲亲她的鼻子,撒起娇哎呀,我是气糊涂了才会拔剑伤你,我错了,就是太在乎你了嘛。你扪心自问,若看到我和别的耶主亲密,你会作何感想?

我掐死你!

你看看,受不了不是。再说你也有错,让你解释偏嘴硬。

我没有!慕轻尘抗议。

常淑微笑行,你没有。

慕轻尘奇怪她温柔过了头,稍稍与她分开这么百依百顺吗?

你喜欢吗?

慕轻尘思忖须臾挺喜欢的。

那从今以后我都乖乖的好不好?她枕在慕轻尘肩头,语气渐渐透出失落,明润的眸子跟着暗了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梦呓般补充道,真的轻尘,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只愿你不再对我失望。

慕轻尘微一低头,面庞撞上她温暖的鼻息,酥酥痒痒的,缓缓圈住她单薄柔软的身子,拥她入怀,俯在她耳边郑重其事道所以你打算忘掉牛菊花,全心全意爱我了?

常淑无奈皱眉,忽尔释然地笑起来,欣长的脖颈往前探了探,咬住慕轻尘的唇,暧昧迷离道别老是煞风景。

语毕,探出灵活的小舌撬开她的嘴,搅弄着、吸允着每一寸地界,攻城略地也缠绵恣意,逼得慕轻尘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轻点慕轻尘吃疼,哼哼两声。

常淑立马收下力道,从一只蛮力十足的小野猫,化身为一只温吞的小白兔。

慕轻尘心满意足,果然是百依百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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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替身驸马上线

人说雨过天晴, 慕轻尘望望天空一脸嫌弃,这哪有放晴的势头,顶多是乌云的颜色清透了几分而已。太阳光从云层缝隙里溜出几缕,照耀而下,给人一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虚弱感。

常淑和她十指紧扣漫步在曲江池边,脚下的绿草软绒绒的, 像踩在地毯上似的,她安慰说挺好的,平日人跟呆在蒸笼里一样, 燠热得很,现在多凉爽呀。

说完脸色就变了, 松开慕轻尘的手,快步走到拴马石旁左看右看, 像是要把那石头看出某种花样来我的玄虚呢?

玄虚是她的爱马,当年华帝钦赐七香宝辇时还一同赐予了八匹楼宛马, 个个身高腿长、板正条顺, 而玄虚性子温顺,最得她的喜爱。

慕轻尘低头抿抿嘴角,严肃道该是向子屹骑走了吧,刚才雨大,人家合该借匹马走。

他自己有一匹常淑突然一顿, 转身死死盯着她, 脸色不善,是不是你干的?你故意放了我的马?

问话里带有两分犹疑和八分笃定。

慕轻尘挺挺腰杆, 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淡蓝的窄袖圆领长袍显得她风姿清雅,更显得她面庞光泽宁谧,落在常淑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肯定是你。她确信无误。慕轻尘历来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目无王法,以前吵架还干过往她妆盒里丢蚱蜢、鞋子里藏泥鳅的混账事,

是向子屹。

狡辩!他是不良帅,负责捕贼捉盗,哪有监守自盗的道理。

被看穿一切的慕轻尘依然不退缩那或许是别人偷了吧,方才雨大又四下无人,很是好下手。

玄虚是御马,头有玳瑁,哪个不长眼的会打它的注意!慕轻尘你休要在做挣扎,肯定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慕轻尘豁出去了,理直气壮地说。

常淑脸颊红红的,生气地绷着,指着她的鼻尖准备兴师问罪,还没开口就被慕轻尘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不是说要对我百依百顺吗?

这话像是戳中常淑的要害,她愣是吐出不半个字来,仿佛摇曳在风中的狗尾巴花突然折了腰。

僵硬地收回手,努力挤出一个笑,挽上慕轻尘的胳膊,故作软软糯糯的语气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回去?

慕轻尘觉得她皮笑肉不笑的怪瘆人坐马车呗,我来时就坐的马车,她愣了一瞬,眼神飘忽,不过我怕皇家马车停在这处太招摇,让那小太监先回去了。

常淑脸色又变了变。

最近二皇子对我起了杀心,我行事理应低调些,你看看,眼下曲江池就我们俩人,多危险啊,说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就藏了刺客呢。

我问的是咱们怎么回去!常淑拔高声音,怒气冲冲道。曲江池在帝京最南端,太极宫在帝京最北端,足有十七八里路,若是徒步的话,少说也得天黑才能抵达宫城,那时暮鼓都敲完了,宫门关闭,她们只能在外面过夜。

慕轻尘尬尴地挠挠脸,嘿嘿一笑。

两柱香后。一辆简陋的牛车上。慕轻尘和常淑并肩而坐。凉爽的夏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萧瑟之感笼罩着她们,乍一看满满都是辛酸和凄凉。

常淑屈起双腿,把脸埋进膝盖,浑身上下都写着没脸见人四个字。

她们身下有油纸,想来是车夫为了挡雨特意铺的,慕轻尘抚了抚,又用手肘撞撞身旁的美人儿南城人少嘛,加上雨大更遇不上什么人了,好容易有辆牛车,开心点啊,再往北走一走,找家车马行,我租辆马车给你。

你住口。常淑恹恹的,好似分外疲惫,照样埋着脸,音色闷闷的有几许失真。

真生气啦?

常淑孩子气的别过脸,哼了一声。

不是饿了吗?我带你去东市吃馎饦啊,要不天竺飞饼?

气都气饱了。

我摸摸。慕轻尘的笑脸挂有狡黠,熟练的探出手,明明还瘪着。说着,手指动了动,挠起常淑痒痒。

常淑怕痒是从小就有的毛病,硬生生的憋了一会便憋住了,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却被慕轻尘抢先一步抱进怀里。

她抓住慕轻尘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慕轻尘的目的达到了,怕再纠缠下去把人给惹急眼,不假思索的停下动作,不再胡闹。

赶车的老头回头看了看,低笑两声,说着小两口感情正好的话。

听得常淑羞答答的,昔日里嬷嬷们的礼数教诲在脑中一一闪过,就像龇牙咧嘴的小人瞪得她不自在,兀自从慕轻尘怀里出来,乖乖端坐。

哐当。

车轮在石头上猛地一磕,她身形不稳,再次跌了回去。

慕轻尘见机不可失,赶忙紧紧抱住她,咯咯咯的笑得开怀。

常淑反抗无果,只好啐她一句小人得志。

慕小人轻尘欣然接受下她这至高无上的评语,学起书塾里的孩子摇头晃脑。常淑好胜心起,趁她不注意捏住她鼻子。

慕轻尘没挣扎,就着一股鼻音问老头您说去万年县北,具体是哪啊?

老头拍拍肩头的蓑衣平康坊,留后院那处,那里商铺多,我们东家也在那,今日有脚夫走货来,我帮他搬一搬运一运。对了,二位到哪下啊?

东市。

正好顺路哈!脚夫惊喜着。

而常淑则冷不丁地抬头,眼刀十分锋利,唰唰唰的砍在慕轻尘脸上你不是说中途下车给我租辆马车吗?

慕轻尘处乱不惊,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我没有钱,最后一个铜板当做封口费给初月姑姑了。

常淑狠狠鄙视她骗子!

馎饦是一种汤面,又称汤饼,说白了就是将面擀成片状,丢到锅里盖上盖,不过有时会弄出点新花样,譬如在里头添点馅。

摊主的小摊在拐角,草率的搭了个草棚,四周围悬有竹席。常淑选了角落的位置安坐。

眼下已过饭点,除了她们再无别的客人。慕轻尘吃得欢畅,一不小心烫了嘴,呼哧呼哧的吸起凉气。

恰逢摊主进来倒凉茶,她一饮而尽,又讨了一杯。

一点不让人省心。常淑的指腹抚过她嘴角,沾下一滴绿幽幽的茶渍。

慕轻尘觉得飘逸出尘的形象有损,正正姿势抬头挺胸,缓过气后神秘地冲常淑勾勾手。

常淑乖乖倾过身,不急不躁的等待她的下文。

可左等右等慕轻尘都不再开口,常淑气恼,以为慕轻尘戏耍她。

慕轻尘也不急着解释,吃下最后一块面片喝下最后一口面汤后,跟她讨要了几枚钱,跑去对街买了两张胡饼回来,领她往平康坊的方向去。

你打算去找去找常淑揣摩出慕轻尘的心思,却记不清林品如心上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