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1/1)

张莹走后,陈迹就一直站在那儿。

周围挤挤挨挨的人影和喧闹的人声都变得模糊了,光与影同时淡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会到了那个冬天,他驾着载满货物的卡车驶上盘山公路。

身体上的不适让他始终小心地用三十码的速度前进着,路面上的积雪早已化了,这样的路况并不算难开。他开的这辆车刚送去检修回来,轮胎和车盖都是新换的,连漆都重刷了一遍。速度不快,路况正常,车子也没有问题。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虽然有点抖,但还不至于能把自己抖下马路。

如果不是当时对面交汇的那辆吉普车开了远光灯,又开得飞快突然窜出来,他也不会被光晃了一下,人一慌就把方向盘打过了。一发现自己打过了他立刻就踩了刹车,拼命把方向盘往回掰,眼看着要掰过来了,对面开过来那车跟喝醉了似的歪歪扭扭,擦了他一下。

货车本来就巨大,他还载着非常重的石料,卡车的车头已经冲外撇了,要把它拽回来非常费劲,再被往外挤一下,根本就回天乏术。

陈迹就这么翻下去了。

下面是梯形的稻田,开了春不久已经有农民引水将干掉的田灌湿,所以陈迹跟着车一咕噜翻下去,车头吧唧插在软泥里了,他虽然受了重伤却没有马上死。

只是那条路有点偏,平时只有运货的大车走,所以他快把血流干了才被扛锄头来干农活的农民救起送到医院。

延误了最佳医疗时机,他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两天,没挣过天命。

他也一直以为死亡是天命,更没觉得自己死了会怎样。如果没有他和秦翊那档子事,他可能还会觉得有点遗憾,本来快要娶妻生子,还要换新工作了,未来好像忽然就变得美好又触手可及了。但秦翊把那一切都毁了,所以他死得还挺干脆的,一点都不留恋。

因此,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死,可能是人为的。

但现在想来,处处都透着蹊跷。那条路本来就是小道,国道没通之前大家都走那里,但国道和高速公路修起来以后就分了不少车流,一般小车私家车都不会走这边了。只有陈迹这样运货的想省点过路费会走。

可是对面来的分明是一辆吉普,还是挺高级的吉普,这就来得有点蹊跷。而且大白天的,虽然雪下得一阵一阵,天有点阴,灰蒙蒙的,有点雾气,能见度不是很高,但绝对没到要开远光灯的地步,哪有这么乱开灯的?最后那一下就更诡异了,现在想,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像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陈迹就有点不明白了,上辈子他活了三十几岁,只有人家欺负他的份,他从来不去招惹别人,而且他也没钱没势也没什么出息,更不会挡着谁的路。

他想不出有什么人要他的命。

想来想去,他和别人起最大的冲突就是他和秦翊那件事了,可是也说不通。

就算他和秦翊之间的事闹得挺大的,让秦家挺没脸的,但一来他才是受害者啊,二来,当时秦翊妈妈郑素贞就干净利落地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就算人人都当他是猥||亵中学生的变态他也没打算说是秦翊强推了他,这还不够吗?也不至于费那么大劲把他给害了吧,他不觉得郑素贞有那么傻,害死人这种事情风险太高了。

陈迹越想越不明白,越想就越气愤,后来气得紧握拳头,人都抖起来了。

凭什么害他!

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快掐出血的手指一个个掰开了。

陈迹一回头就看到了秦翊,不知道为什么,一触碰到他安静而温柔的眼睛,陈迹本来需要大喊大叫打砸抢烧来发泄的怒气一下就散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哎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跟我来。”

可秦翊只和他说了这三个字就拽着他下了楼,把他往车里一塞。

陈迹看了看这辆从来没出现过的蓝色跑车,顿时悟了,斜了他一眼,行啊,当他的话放屁,跟踪过来的。

秦翊没有接收到陈迹不满的视线,也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他好像不打算避着陈迹,直接按了免提:“吴姐。”

“秦...秦翊?没想到...你还会打电话给我。”

“有事要问你,张莹的丈夫被判了吗?”

“啊..哦哦...那件事啊,你也知道的,一场官司走正常的司法程序至少也要个把月,没那么快,他还在拘留所关着。”

陈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张莹这个名字成功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转头去看秦翊,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秦翊还是没有与他有眼神接触,他目视前方,表情非常严肃,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陈迹看到他低下头发动了车子,并对电话说:“那我们撤诉。”

“啊?为什么?”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也很吃惊。

“不能撤诉就用钱把他保出来。”秦翊只是自顾自接着说,“总之把他弄出来,上一次拍片的片酬我没有取出来,麻烦你用那些钱帮我活动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说了声:“知道了。”

于是秦翊就把电话挂了,他也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直接将车一路开出了步行街,又行驶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色变得有点荒凉,这已经快要出市区了,一直望着秦翊发呆的陈迹终于发现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陈迹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子。

秦翊腾出一只手将陈迹的手握住了。

“带你去找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