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立威(上)(1/1)

(牛年到了,祝大家牛年牛运,家庭幸福美满,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龙十二最终还是吃到了红烧肉,只不过是到了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才吃到的。

依着孩童们的习惯,天色一晚便是睡觉之时,因为此时既没有油灯又没有电,许多人还营养不良缺少维生素,一到天黑便什么都看不见。可在这地方却不成,赵与莒在给孩童们教育上极舍得投入,油脂做的火把点了四个,照得第四进的正屋亮堂堂的。

孩童们都极好奇地看着赵与莒,还有他身后的那一套行头。

那是一块巨大的木板,黑漆刷得发亮,赵与莒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神情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近一千年后,就在他曾经支教的西部某个山沟沟里,用自制的简陋工具,传播现代文明的火种。

黑板倒简单,那粉笔的制做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用石膏、粘土按比例调配好。赵与莒只是知道配方,因此试制花了不少时间,最终制出来的也是他手中这不太规则的东西。

但这就足够了。

“今夜起,每晚你们都将在此学上一个半时辰。”赵与莒定了定神:“每月会有一考,考试不合格者饿一日并笞十下。”

孩童们闻言都是大吃一惊,自古以来,未曾听闻主家在买来丫环僮仆的第一日就让他们读书的。

僮仆家奴在此时地位极低,不唯自身不得参与科举,便是子孙也须改业削籍三代之后,能参与科举(注1),故此,读书对于他们这些已经卖身为奴仆的孩童几无意义可言。

“今日要教你们的是数字。”赵与莒没有给这些孩童太多惊愕的时间,他顿了一下之后,举起了粉笔。

虽然他自制的粉笔远没有后世那么光洁,但他写出的粉笔字却仍然漂亮,这几日他没少练习,为的便是这个小小身躯能如后世一般灵活掌握粉笔。他先是将从零至九这十个汉字写在黑板的上排,又在每一个汉字下标出相应的阿拉伯数字。这种由印度人发明的符号甚为简洁,对于智商不是很高的孩童而言,正适合数学启蒙所用。

“无论是算帐还是丈量田亩,都少不了这些数字。”赵与莒在写时是习惯性地从左往右写,若是饱读诗书的大儒看了定然会不习惯,但这些孩童几乎都不识字,自然没有这个问题。

选择数学作为对这些孩童进行基础教育的第一个内容,赵与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是因为赵与莒认为,数学乃所有学科之始,哲学为所有学科之终,特别是自然学科上没有数学基础,必然寸步难行;其次无论他如何保密,以他一人之力在这个时代里总难免有疏漏之处,教育僮仆算数不会引起那些执掌舆论的士大夫们猜忌,毕竟如他所言,数学可以用来算帐与丈量田亩;其三是因为这些孩童的年纪,正是开始学习基础数学的时候,若是到了小翠或者赵勇那年纪,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已经弱化,想要学好便困难了。

中华古人对数学并非不重视,否则数学也不会成为儒家六艺之一(注2)。甚至在隋唐之后的科举中,数学也是考试的一项内容,唐时科举常科(注3)中,便有明算一科。事实上,以四书内容取士,还是蒙元开的先河,而朱明不过循蒙元之惯例罢了,而此前的科举中,内容远比僵化禁锢的四书取士要丰富得多。

因此,教这些僮仆算数,既不用担心士大夫的清议,又不必担心乡民的怀疑,即使一二有心人得知此事,也只会赞叹赵家待下宽厚。

龙十二看着黑板上那二十个符号,眼神一阵发直。

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才在背家规中落到了最后,这些扭来扭去的字符,实在是让他头大如斗。

李邺同样如此,比龙十二要强些的是,他至少懂得扳着手指头比划一二三四,而且他还知道一只手不够用时换另一只手。

赵与莒将十个数字教了三遍之后,便停了下来,几个丫环给每个孩童送上一个木头做的小黑板和一支粉笔、一块抹布,孩童们起初有些茫然,这一次倒是李邺最先反应过来,他兴致勃勃地抓着粉笔,在自己的小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横:“一。”

其余孩童有样学样,陈子诚每一笔都是仔细端详了赵与莒在大黑板上留下的字迹后再写的,因此写得公公正正,看上去似乎比赵与莒本人写得都有要标准。陈任写汉字时也很顺利,但写到那些扭来扭去的数字时,却有些吃力,他偷偷瞧了陈子诚写的一眼,发觉对方写得极佳后心中更急了。

就在赵与莒有意无意地挑动下,第一批孩童中已经产生了竞争意识,陈子诚与陈任,龙十二与李邺,他们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与对方命运会发生何等交集,只是隐约觉得对方不顺眼。

一个半时辰相当于三个小时,这些孩童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早就呵欠连天,但畏于新主人,谁都不敢把困顿表现出来。赵与莒看了非常满意,这一点应该就是回到古代的优势了。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候,教育这个行业已经被铜臭与脑残的未成人法律搅成了泥潭,没有师德师才的老师与缺乏学习兴趣纪律的学生形成绝配,相互折磨并折腾着对方。而这里不同,他自己亲执教鞭,自然不会发生眼里只认识孔方兄的事情,他又是这些孩童的主人,若是这些孩童不思进取无心学习,自然有家规家法对付,鞭笞、绝食、禁闭,愿意用什么便用什么,根本不必担心有什么反对。

赵与莒曾经在网上看过一段视频,这段来自北京某所学校的视频里,那侮辱教师的耳钉男同那忍气吞声的年迈教师一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这不仅仅是那个耳钉男个人的问题,那位年迈的教师,还有那个笑贫不笑贪的社会,都有问题。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