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1)

作品:天堂眼

作者:汪静玉

内容简介:

街对面是一家情色网吧,一到晚上就雄起。昨晚,林夕阳的儿子方明在互联网上好像吃了兴奋剂,不断地有电子女孩向他展示自己的身体,诱惑他投下一枚硬币。这样一来往往就有更精彩的画面。黑暗中小方明从不压抑自己,他在游戏室里充分享受胜利的快乐,而且乐此不疲。这充分说明他是一个现代网络游戏高手,他天生具备了这种能力,几乎在娘胎里他就知道电脑的这种游戏规则了,也许是他父亲的遗传基因太强大。他和他父亲一样,那就是:只对机器感兴趣,连说话都变得机械化了。

正文

幻像与幻像的较量

这是一场奇妙的争斗:它发生在幻像与幻像之间。

这是一场无法估量的战斗:幻像之间的较量不可能被算计和评估,它发生在无法被再现的虚幻领域,它不可能被扑捉和被固定,如同飘忽流动的欲望,我们都在欲望的沟壑里面翻滚,这是一场我们都无法脱身也无法获胜的战斗,最终我们都将被欲望的泡沫所淹没。这是“幻像”的残酷逻辑和悖论:如果幻像主宰了我们,我们就被幻像所吞没,一切都将更加虚妄;如果我们试图以为自己可以消除幻像,要么这其实只是更大的假像,要么我们将回到贫乏的现实,我们依然一无所有。我们都处于这无物之阵似的战场之中,我们如何逃离?如何穿透它?我们如何拥有一双神奇的眼神来“看破”幻像之间争斗的迷像?

何谓幻像?幻像:它并不是假像和虚无,相反它非常实在,甚至是超实在的:因为它萦绕着我们的欲望和想象,渗透在我们的气息中和骨子里,它无所在无所不在,幻像滋养和引导着我们生命的根性——欲望和欲求的方向,在一个资本主宰的时代,当欲望也要被计算时,欲望要么更加膨胀,要么抵御自身被算计和固定,更加夸张。因而我们这个晚生的后现代化国家,欲望的幻像呈现出独特的形态:这是身体和灵魂分离之后,在欲望的诱惑下,各自独立膨胀和虚妄化,资本和享受的强大逻辑如同一把锋利无比但是无形的剪刀剪开了曾经在压抑中还算统一的r体和灵魂。而现在,当二者分开,r体服从的是欲望享受的消费逻辑——快餐的享受可以无限膨胀,尤其是当整个国家(在小说中是整个乌堡镇)都在消费的刺激下膨胀时,勃起时——整个小镇都被泛滥的色情形象所主宰,似乎欲望本身成为了消费对象——但是,因为欲望要么是一直在它者那里,要么是一直缺乏之中的,因此不可能占有的,就形成了幻像的游戏:你要占有一个一直在逃逸的和一直是虚幻的对象,这是不可能的,你投入的身体快感永远面对的是深渊,无法填满的欲望沟壑。而灵魂之为知性在技术(尤其是)互联网带来的图像中带来了虚幻的感性,在对虚像和仿真的模仿和激发下,灵魂被虚幻的事物所诱惑,与之相应,因为时代的开放,也激发了我们无尽的想象力——在小说中,作为美术教师想成为画家的女主人公林夕阳试图通过绘画来逃离污染的古老小镇来拯救自己,其实不过是一个幻觉。因而,身体的幻像无需灵魂——一个孩子通过互联网的色情画面可以满足自己欲望和理智的双重好奇;灵魂的幻像脱离了身体——对纯粹爱情的渴望一旦回到身体就只有情欲,而它试图独立时,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林夕阳一直无法画出那条没有被污染的鱼;艺术无法拯救欲望,无法满足欲望,这也是艺术在消费时代的贬值。

需要什么样的眼睛才可能看到不可捉摸的幻像与幻像之间的较量?小说可以为我们提供那没有被污染的眼神?那是:天堂眼——天堂之眼——纯洁和洁净之眼?但是,我们已经丧失了这样的眼睛!

现实,在现实中生活的眼神不可能给予我们这样的眼力!也许,小说和文学艺术可以为发现这样的“魔眼”?这是我们的期待,也许,汪静玉的小说《天堂眼》可以为我们带来如此的天堂之眼,来关照我们这个地狱般的生活世界?

小说如何让我们恢复这样的眼神?包括我们阅读的眼神?如何来阅读这部小说?

故事展开在江汉平原的一个有着古老城墙的小镇,小说家几乎明确地说出了地名:这是对现实的明确指向,这是一个二十世纪末经济改革中被毁容了的小镇。它古老的护城河被任意丢弃的避孕套所污染涂抹之后,河里的鱼都有了人的形象,都如同人一样越来越喜欢交媾了。作为主人公的林夕阳生活在守寡几十年的婆婆的监视之下,而八九岁的儿子则因为他的父亲东方一直在北京发财,而躲在色情网站里消耗时光。随着灵r的分离,中国当前的家庭也在解体之中,欲望带来了分裂和彼此的猜忌,林夕阳生活在“夹缝”或“撕裂”之中:她自己的身体欲望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已经压抑了好多年,但是,守寡的婆婆还可以在所谓祖传的z慰器中得到享受,儿子可以在色情网站找到发泄之口,而她自己却一直在压抑自己!回来的丈夫也是在色情场所和戏子那里满足自己的r体,而且疾病——性病和性病的恐惧到处在迷漫,甚至,河里的鱼,也得了性病。整个周围世界,整个生活世界都处于疾病的传染之中。小说大胆地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瘟疫播散的末世景象:人性的败坏也是生命感觉的败坏——这是无法被评估,也无法被报道的内在生命事件——没有什么被感觉的伤害更加难以修复的了!只有艺术还在发现这样的事实,唤起这样的警告。

因此,林夕阳试图逃离小镇,但是这一切都要有代价,尤其是以r体为代价,学校的校长要以签字同意来交换她的r体,即便她在省城的艺术学院也无法逃脱校长父子俩的折磨:作为大学生的儿子在黄色网站的诱惑下到处寻找一夜情的猎物,不幸的林夕阳成为了他的发泄口,但是还处在美好未来和艺术想象中的林夕阳却一直祈求着真正的爱情,注定一次次被戏弄和伤害。同时,她还不知道,那个校长就是他的父亲,他直接来到她进修的学校要求她的性报偿。当她拒绝,结果是她立刻失去了继续在艺术学院进修的机会,而且也被原先小镇的学校辞退。当她又回到了乌堡镇,抗议色情服务的女人们在集体游行,但是,选美比赛依然在公开煽动欲望。逃离是不可能的!因为幻像主宰了这个世界。艺术当然也无法拯救自己。现在,身体被伤害,灵魂也被嘲弄了。如何可能来修复这被反复撕裂的r体和灵魂?似乎这是不可能的了。从现实到现实,从幻像到幻像,并没有逃逸的道路。

这个时候,发生了更加紧迫的事情,她的儿子因为看到了太多的l体画面而陷入幻觉而摔下来,脑部大出血,需要大量钱做手术,而她的嫖客丈夫已经拿走和化掉了她所有的积蓄。小说描写把主人公推向了绝境。她还有什么?尊严和身体?面子和虚荣?现在,一切被撕裂开来,而且不在疼痛!她只能麻木自己去卖身:现实的残酷使她彻底被还原到r体上!但是,卖身对于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依然需要讨价还价,在一次次的自我斗争和犹豫中,以及被传递地羞辱中,她来到了她丈夫在江边开的色情场所,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观:“天堂眼里的水太清澈了,这是多年来长江水回流后经过砂尘层层过滤流到这里的,像一个使万物显得更美丽的明镜,在这个明镜里,水生物、动物和植物都生机盎然,保持着良好的生态秩序。她看到了一副投s在镜子中的自画像,她把自己没精打采的脸浸在水里,微颤的水面上各种小鱼摇着彩色的尾鳍游过来了,它们用尖尖的嘴巴撞击她的脸。在清凉的天堂眼里,她终于看到了无数条生动活泼而健康的鱼。一个强烈的想法敲打着她,我要回家,回家。对她来说,这一步太艰难了,要穿越这个屏障她必须砸碎眼前的画面,必须习惯冷酷无情的机械c作,她的目光无法穿越这些画面。”

——因为丈夫的出现,她没有卖出自己的身体。而真正的拯救是她看到了这幅天堂眼的水:小说在这里说是“画面”!而且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自画像!以及那些还活泼和健康的鱼!

我们看到,小说一直展开着这个灵r分离的叙述,幻像交织又彼此缠绕撕裂的一系列暗喻中。带有讽喻色彩的小说,隐喻都是围绕“性”以及想象而展开,但是,决不是什么色情小说!叙述有力准确地展现了欲望之幻像的强大力量,描述了这个时代日常生活的平庸趣味,这些都是借助林夕阳这个女性的感受(有点艺术化)来呈现的。这个展开有着双重的曲线:一方面,围绕身体的欲望系列展开:从林夕阳自己的身体到儿子、婆婆的身体,到婆婆的z慰器——延伸到传统的欲望符号——一个被隐秘传递的欲望谱系,到周围的色情网站和场所,到小镇的广告等等所激发的幻像想象,最后延伸在护城河和河中的鱼上:鱼,因为吃了太多的避孕套中的y体,似乎也在进化了——一幅充满警示的末世论场景,一场可怕的污染的瘟疫已经在播散。

另一方面,围绕灵魂的欲求系列展开:从林夕阳自己对周围事物的审美感受,到她自己的绘画的手,和试图画一幅没有得病的鱼的画,到她在省城艺术学院的课堂和期待,以及她和那个大学生的感情期待——只是她个人的期待和对爱的幻想而已,到对天堂眼的发现和自己的瞬间幻觉。

这二者是分裂的。儿子的疾病迫使自己放弃了最后的抵抗,现实的残酷性同时也腐蚀了幻像。而即便发现了天堂眼之纯洁美好的景象,她还是无法逃脱现实的压力和欲望的陷阱,也许,天堂眼这个场景本身也是小说虚构出来的幻像?

如何可能会有拯救?会有超越二者的一条道路的打开?这是天堂眼的发现和画鱼图的实现。我们就发现了小说家隐含的寓意,一个现代寓言:一方面,在现实和r体上,鱼——被现实的欲望污染了,变形了,但是天堂眼的水可以清洁护城河的水,恢复那些鱼的原形,带来新的健康的种子;另一方面,在灵魂和想象中,一直无法被画出的鱼,因为天堂眼的发现,因为获得了天堂之眼——而让林夕阳画出了《镜中的精彩画面》;同时,鱼,作为生命繁殖和生命再生的象征结合了被分裂的躯体!——“艺术长廊的下面是一个用钢筋和水泥做成的排水闸,这个通过护城河把长江和乌堡镇连接起来的生命之闸打开了,一条长长的管道把天堂眼里的水引进了护城河,几只青蛙在漂浮在水面的荷叶上蹦来蹦去,它们蹦到河坡上的草丛中藏匿起来了,那些从肥沃的土壤里长出来的茂密青草藏一只青蛙简直是小菜一碟。无数条长着金黄色鳞片的小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轻轻地摆动着红色的尾鳍,在草丛里嬉戏游弋。林夕阳的这幅壁画现在就挂在莲花广场里,成了全镇人和外地旅游者观摩的风景。东方正在按照这个思路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计划。”

——荷花,这是小说发生的位置江汉平原标志性的自然景物,也许也是我们的小说家内心深处最为喜爱的家乡的自然之物!那是传统出淤泥而不染的生命形象。它是否真的还可以抵御现实的浸染?

《天堂眼》这部小说在书写上,节奏明快而紧张,如同林夕阳本人生命的焦虑,紧凑而饱满的意象虽然集中在性的想象上,但保持得异常一致,针对不同场景的想象异常准确,小说在借鉴西方电影图像的同时(即是暗合了人物本身被图像化诱惑,也借鉴了西方电影艺术中的极端图像表现方式),适当地把它们转化为了人物个体的生命感受。我一直惊讶于小说家的承受能力,如果小说中的人物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而小说的描写又如此准确地对应着这样感受,比如那一次次似乎要呕吐但是又无法呕吐出来的反胃的感受,对读者是极大的考验。

因此,天堂之眼的获得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只有经过了残酷的阅读和观看的考验之后,在我们的身体被翻转之后,我们的这个内在的习气被彻底洗涤之后,我们才可能看到我们自身的丑陋。但是,现实欲望膨胀的速度并没有给我们如此的机会,艺术需要另一种速度来克服它?——“刻在莲花广场长廊里的书法绘画作品成了林夕阳经常光顾的地方,她给要自己无所事事的生活加点佐料。她发现,把书法和绘画有机地结合起来,那会给人带来另一种愉悦的感受。这是梵高和毕加索这类大师无法领略的东方艺术。难怪毕加索不无遗憾地说:假如我是一个中国人,我将不是一个画家,而是一个书法家,我就写我的图画。如果以毕加索的个性和情欲来书写中国的书法,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艺术?狂草?林夕阳笑着想,这种冒险的尝试可能更适合凡高一些。”

——是的,这部《天堂眼》的小说对欲望幻像的描写就是一幅“狂草”?那是我们这个文化诡谲的书写方式,它在生命狂放迷醉的时刻,迅捷而一气呵成的方式草就的书写,那是生命气息瞬间的敞开和绽放!它在可读和不可读之间——如同对幻像的阅读!这是至美发生的时刻。

不仅仅如此,如果我们从小说的结尾看:“林夕阳慢悠悠地走到护城河桥头时,一个劲儿地想,如果把荷花画成向日葵的样子,那么出现在乌堡镇的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致?”——那是暗示梵高的艺术和生命的热烈,那是另一种燃烧的生命欲望!另一种生命感觉的恢复,另一种神奇的书写。

也许,我们应该以这个变异了的想象来再次阅读这篇《天堂眼》,所有的幻像将被改变,我们的阅读感受也不得不变化,这正是这部奇异的小说带给我们的无尽阅读的可能性。

第一章

一群不甘寂寞的火蝴蝶旋风似的落在了乌堡镇的镇中心,她们集体倒在一把柔软的自动合欢椅上,光溜溜的腿在空中兀自摇晃着,肆无忌惮地撩拨着小镇男人的欲望,就等着他们往那个黑色的储藏罐里投下硬币了。太阳光赤ll地照在她们身上,使她们看上去风情万种。

就在这天晚上,林夕阳十岁的儿子方明不明原因地遗n了,在林夕阳那张占了大半个卧室的双人席梦思上画了一张硕大的世界地图,那个水淋淋的小器官仍气势汹汹地在林夕阳身边画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林夕阳被一股浓烈的n臊味刺醒了。恍惚中,这小男人的气味让林夕阳全身一下子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她近十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此时,她正在做一场噩梦,她梦见镇中心竖起了一座奇怪的猫身人面塑像,塑像用石膏、人造大理石和橡胶制品制成。乍一看猫面,林夕阳还以为是一只正在怒吼着的狮子,一只锋利的爪子里狰狞地抓着一瓶84消毒水,嘴上却叼着一块没来得及剥光锡纸的巧克力,金黄色的毛发披散下来,正好遮住了猫的一只已经溃烂的眼睛。林夕阳惊慌中摸到了一座小山丘,两个小山丘像两个不规则的圆锥体,正在向四面八方不停地摇晃着膨胀,一直垂到了大理石地面上,将坚硬的大理石砸了两个生硬的窟窿。林夕阳惊讶地看了好半天,最后才发现是用橡胶制品制成的两个巨r,两个巨r从天上垂挂下来,在乌堡镇上空拼命摇晃。林夕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肥硕的茹房,像两座怪模怪样的山丘,山丘被一片濡湿了的水草托着,飘向不知名的峡谷……在一座死火山上,她居然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气味。

林夕阳嚎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湿淋淋的,像一只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的小老鼠。她惊异地看了看四周,儿子方明这会正蜷缩在她怀里,身体没来由地上下抖动。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两只小手强有力地抓着她的茹房,林夕阳感到她的两个茹房快被儿子两只不灵巧的手捏碎了。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林夕阳挣扎着跳下床,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儿子那张怪诞的脸上。小家伙在美好的梦中突然挨了一巴掌,他隐隐约约感到将要大祸临头,急忙张皇地睁大眼,慢慢地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他恐惧不安地看着母亲,脸很快红到了脖子。然后,他一骨碌爬起来,哧溜一下蹿进墙角,然后就溜出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对面是一家情色网吧,一到晚上就雄起。昨晚,林夕阳的儿子方明在互联网上好像吃了兴奋剂,不断地有电子女孩向他展示自己的身体,诱惑他投下一枚硬币。这样一来往往就有更精彩的画面。黑暗中小方明从不压抑自己,他在游戏室里充分享受胜利的快乐,而且乐此不疲。这充分说明他是一个现代网络游戏高手,他天生具备了这种能力,几乎在娘胎里他就知道电脑的这种游戏规则了,也许是他父亲的遗传基因太强大。他和他父亲一样,那就是:只对机器感兴趣,连说话都变得机械化了。

林夕阳昨天半夜把他捞回来后,将他强行按倒在自己床上。她用膝盖顶着他,这个小家伙只要有机会就凶猛的反抗,对母亲施加拳脚。他跳起来在母亲的肩口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将咬到的战利品啐到墙上的日本武士军刀上,他咬一口吐一口,刀面上很快凝结了一朵鲜艳欲滴的芍药花。林夕阳看着武士刀上的芍药,呆呆地看了很久。直到它干透了凝固在上面,她才想到应该把这把刀收起来放进储藏室里去。刀放s出冷冷的光芒,这光芒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林夕阳歪倒在床上,一言不发。儿子的小手放在她最柔软的地方,身体挤着她的后背。他被迫躺在那里。

武士刀是林夕阳刚结婚时男人从日本偷偷带回来的。为了一睁眼就看见它,男人乐颠颠地将武士刀挂在双人席梦思前。刀上原先套着一个坚硬的镂空皮刀鞘,男人觉得刀鞘是个累赘,隔着一座山看海,太不过瘾了,他干脆就把刀鞘扔进了湖里。他坚持认为那把刀的形状像一个舞蹈动作,女人兴奋起来时就是那个样子,身体起伏、扭动,像抹多了润滑油的七步蛇,一不小心就滑进了欲望沟壑。她在忘情地舞蹈,镜子、灯光和床头上的日本武士刀,都没有丝毫影响她的情绪,潜意识里,她知道在世纪末的春天,他必须把来自工作和人际关系方面繁重的压力全部释放。男人不停地喝酒,不同种类的酒在床前摆了整整一圈。他撕扯着桌上的j大腿,将它扔进嘴里。盘子里的j被他吃得差不多了。他又把筷子伸向那只人工饲养的鸭子,被阉过的鸭子事先补充了过多的性激素,躺在盘子里的咸水鸭像一具在水里浸泡了一天一夜的死尸,膨胀,泛白,连骨头都不知道被谁剔走了。男人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后来完全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上个星期天林夕阳发现锁在柜子里的青瓷花瓶不翼而飞。林夕阳吓得脸色惨白。十年前,老太太在她儿子的婚礼上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个家传的古董亲自交到她手里,要林夕阳负责传宗接代的任务。老太太哽咽着说,这是她娘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林夕阳信以为真,当时她不知道她还藏着另外一件古董,而且那个古董还不能昭示于人)。老太太的祖父是清朝末年的一个商人,也是一位古董收藏者,他创造了涂氏大家族。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他花掉了一个房子的价钱从陕西的一个盗墓者手中买到这个古董,随后家里又连续遭到了两次抢劫,可以说,这个其实不太值钱的古董让他财产损失过半,涂氏家族只有从繁华的汉口搬到老家乌堡镇。文化大革命初期,老太太年迈的外公为了保护它,搭上了自己一条老命。就在那一年,当时只有十六岁的老太太仓促出嫁了。可以说,老太太的命运和这个古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对它怀有深厚复杂的感情。更主要的是它记载着涂家历史的变迁,从繁华到衰败,再到生命的终结,它走的每一步都是一部血泪史。

而小家伙却把它偷出去变卖后把钱玩光了。他变卖一切有价值的东西,而从不考虑其他因素。他越来越像个游戏高手,他可以让自己持续不断地在舞台上表演,让身体膨胀得不成样子,配合霓虹灯、立体音响和800万象素的摄像头。他能透过冰冷的机器看清那些在摄像头里搔首弄姿的女人,他通过自己高超的技巧把那些女人抚摸个遍。那些女人真是可爱极了,她们像得了燥热病一样纷纷脱光身上的衣服,毫无廉耻地把隐秘的地方对准镜头中的小男人。

黑暗中有不断重复的y影,那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顺着那y影的轮廓不断膨胀,电脑前的小男人跃跃欲试,他将是更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s击手。在互联网和现实生活的狂轰滥炸中,他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熟练的c作工人。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这种奇异的功能,除了女网管员偶尔投来警觉的目光,否则他会没完没了地在桌子底下打飞机。女网管员像个非洲女间谍,眼睛不停地在几十台闪光的显示器上晃来晃去。方明总是色迷迷地把她想象成魔兽世界里的一个身怀绝技的空中超人,尽管她的精神显得疲软而松垮,像个空荡荡的纸飞机。她坐在那里,抱着胸前两只硕大的茹房,一副管家婆的样子。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成为小家伙性幻想的第一个对象。潮湿而又散发着腥臊味的废弃物散落在地上,空气中流动着牛粪和腐烂jy的气味,这些混合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小方明控制不住(他压根儿也不想控制),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撒了一泡n。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兴奋得想呕吐,非要吐掉不可,否则他要发疯,这个世界也要发疯。那一会小家伙很投入,他知道母亲不会追打过来,每天这个时候,她正像一具死尸睁大双眼躺在床上呢,表情沮丧得像一个孤魂野鬼。

可是林夕阳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林夕阳把被儿子污染的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里,刷完牙后就晃晃悠悠地到市场上去买菜。走到一半她又慌慌张张地折回来了,她发现自己费尽心机强打起来的精神实在是自欺欺人。她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梦和儿子脸上奇怪的笑容,她总感觉这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明显地发现了问题的存在,但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差点和迎面疾驰过来的公交车正面交锋,前面是一片洼地,如果不是她及时跳开的话,她会连人带车滚到汽车轮胎下。

林夕阳惊慌失措掉头就跑,回家吃了几粒安神补脑丸,又怕睡过头了耽误下午的两节美术课,便赶紧泡了一杯浓咖啡。她把自己弄成一个巨大的容器箱,什么垃圾都往里面倒。现代文明给人们提供了很多机会,通过药物或者其他的东西可以毫不费力地控制当事者的情绪。林夕阳发现自己很容易脆弱,脆弱的人很容易受到这些物质文明的摆布。她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窗外一排水杉树瘦得不成样子了,但仍在冷风中颤动作响,发出刺耳的丁当声。穿过枯叶落下来的光线在寒风的呼叫声中忽明忽暗。

林夕阳这时突然从床上爬起来,顺着墙角蹑手蹑脚地朝门外走去,门帘在风中一晃,这时她看到了一对可爱的人儿,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背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好像刚刚淋浴出来,他把女孩往外推。他激动地微笑着,目光像疯子,整个世界都充满着阳光,就等着一触即发被太阳烧灼。他很瘦,但很健康,说不定还是一个体育明星。他运用自如地控制他那个东西的长度和硬度,可以想象,它在他的指挥棒下能像音乐一样舞蹈,那是一双弹过钢琴的手指,在键盘上做过多年的敲打,他熟悉键盘的发音,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躯,他可以将一群人引到他的私人领地来。他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战场上的厮杀使他最终成为了胜利者。一个嗜血的好战者。

暴露在林夕阳眼皮底下的夜光棒上还滴着水,但他控制着自己,也许他刚刚从外面跑来。他保持着良好的职业习惯,就是在屠宰场也不例外。

莱恩说,允许你自己发疯。

躺在合欢椅上唱着歌曲腾云驾雾是乌堡镇男人们的梦想。合欢椅是贵族的象征,乌堡镇的男人想坐上合欢椅那要费很大的工夫,他们要奋斗大半辈子才行。

突然,林夕阳在烟雾中看到一个巨大的圆规在她门外画了一个圆圈。她惊骇地跳起来,正好看到一双贴着门缝的眼睛迅速挪开了。林夕阳看到婆婆贼一样的目光在到处搜索,她同时动用了嗅觉,她像一只在寻找犯罪目标的警犬,通往房间视域只有一条狭窄的门缝,这条缝隙让里面的一切一览无遗,她试图从林夕阳昏暗的房间里闻到焐得着的男人气味。

林夕阳无力地靠在门上摇晃着,不停地把头仰向天空打呵欠,头发从四面八方垂掉下来,遮住了她大半个脸,这使得她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刚刚从意大利水床上爬起来的水鸟。她颤抖着手向空中抓去,只要老妇人趋前一步,林夕阳就可以抓住那个向外放肆地耸动的鼻子。夕阳感到周身的血y咆哮着奔向手掌,火苗一节一节地直往上蹿,她恨不得将这个讨厌的鼻子抓下来扔到外面去喂野狗——她早就对这个肮脏的小山丘虎视眈眈了。

在凌晨的寂静中,老妇人没有动,鹰钩鼻子和紧闭的嘴唇之间有一条狭隘的沟壑,藏着二三十年来的痛苦。一张纵横交错的脸不可救药地显得苍老不堪,如果再涂上血淋淋的色彩,老女人渐行渐远的所有年轻岁月在向林夕阳宣告着一种冰冷的漠视,和林夕阳现在所面临的处境一样,让她寒心。

林夕阳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另一种感觉不可避免地浮上来,她顿觉得自己很可怜,和这个老妇人一样。

她们都是有病的人。

林夕阳上班的中学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坐有轨电车过去要半个小时,从这边的郊区到那边的郊区,林夕阳几乎每天要把城区里各种垃圾散发出来的臭味检阅两遍,较之这些,她觉得从郊区的猪栏和牛栏里飘出来的粪便味反而让人感觉亲切一些。

电车经过三角路时有些颠簸,只有地上粗糙的青石板路还依稀可以看到当年人们坚硬的脚板踏过的痕迹。无数用青砖垒起来的房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卷到了历史的天空。几乎在一夜之间,乌堡镇所有的工厂都倒闭了,马来人在这里投资的排污工程亏了血本,他们看着一天比一天清澈的江水,捶胸顿足。赶紧回国想对策,没过多久,他们就生产出一种高质量的橡胶制品——伊甸园安全套。

毫无疑问,马来人是聪明的,这种安全套在这里很受欢迎,巷子深处的霓虹灯越挂越多,穿着时髦的小姐时不时从y暗处跑出来,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着地板,她们细碎的脚步把乌堡镇男人们的心都搅乱了。命运之神无法干预,高跟鞋的力量太强大了,镇上的男人们摆脱不了它的诱惑。

马来人制造橡胶制品的机器像吃了兴奋剂,那些机器都疯狂了。乌堡镇整天整夜笼罩在一片噪音之中。工人们晕倒在机器旁。浮在水面上的安全套被一群饥饿的鱼疯狂地追逐着,有些腆着大肚子托着变异腮帮的鱼奄奄一息,江面上总是浮着一层严重变异的鱼尸,它们的腮帮子都腐烂了,上腭部位长满了毛状白斑。林夕阳每天中午午休时就独自一人在江边散步,她对这些叫不出名字的怪鱼产生了莫大兴趣。林夕阳看着这些变异了的生物,突然产生了很奇怪的想法:水生物学家对这些生物的变种仍然没有进行深入的研究,他们一味地解释说是化学污染所致,实际上这些鱼可能是得了性病。

中午在这里散步安全多了,几乎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如果有意外,那只能是晚上。的确,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谋杀案,银行行长和他的情妇赤身l体死在一辆高级轿车里,子弹穿过两个人的脑袋,血流了一地。七个安全套像七个生长在森林里的毒蘑菇,被乌黑的血水冲进了江水里,只有那些擦过体y被揉成一团的卫生纸被人当作垃圾踩来踩去。一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抑郁患者把它当作白馍馍吃进了肚子。小镇里的人们长吁了一口气,她消除了他们的恐惧,一场到底是情杀还是仇杀的谋杀案从此在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消失了。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娱乐城里妈咪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像一条皮鞭打在黑夜的脸上。

方明脚下的车轮已经提前驶进了国际欲望的轨道。可以说,他从娘胎里就完成了他的好奇阶段,出生后的四年他完成了他的探索阶段。他现在已经被迫发育成熟了。

大院门口有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这棵有了几百年历史的老树被当地人们当作神树来顶礼膜拜,方明总是热情地帮那些善男信女把红布扎到高高的枝丫上去,镇上的人们迷信,红布扎得越高运气将会更好。小方明不断地服从命令,蹿上蹿下。就这样,小家伙在乃乃烧香拜佛的虔诚中完成了性的探索阶段,怎么也无法想象,方明的那个小家伙和神树的亲密接触会给一个孩子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受,能让他整个身心裹在那种完全失控的状态之中。这棵老树给他带来了生命的实质快感。林夕阳怎么也想象不到,事情一开始竟是这样。

林夕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琢磨一张以鱼为主题的静物,她想画各种各样健康的、生动活泼的鱼来装饰她的卧室,在纯净的蓝色底子上,把她的感情和精神通过色彩和线条表现出来,从最淡雅的蓝色到最绚烂的金黄色,配上最精致的明黄或最典雅的枣红画框,让它们在阁楼里闪闪发光。她是这样想的,但这件事必须悄悄地进行,而且最终只能通过执拗来实现她的想法。

婆婆的电话又来了,她催她好几遍了,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每次她把电话打过去时总是先侧着耳朵倾听一会。她认为,凭着几十年的老经验她可以毫不费力地辨别出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她的逻辑推理和判断能力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林夕阳觉得她应该到警察局去,帮警察局专门侦破男女偷情案件,那绝对是她大显身手的差事。她肯定很受社会的欢迎,还可以挣很多钱,并把钱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家里的银行账户上。可十年来,她只对林夕阳感兴趣,她本着对家庭认真负责的态度,本着对儿子认真负责的态度(也许是她儿子临走时委派给她的任务),她不允许她家里出现任何不安定因素,她要排除一切让她觉得丢脸的事,假如有必要,当然是要儿媳欣然接受的情况下,她应该每天早上按时给儿媳穿上贞c裤,那样的话,她和她儿子就高枕无忧了。

林夕阳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她痛苦地站起身,准备回家,回到像城堡一样的阁楼里。

林夕阳一上车发现自己正被一泡n憋得难受,挨到莲花广场时她下了车。广场上有几个民间艺人在唱荆州花鼓戏,旁边站着几个打边鼓、吹唢呐、拉二胡的人,全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随着音乐的起伏摇晃着头,微眯着双眼,样子很投入。中间立着一个甩水袖的女子,她憋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哼唱着,唱腔细腻柔婉,兰花指翘得风情万种。和她对唱的生角正唱着骷髅腔,两人一唱一喝,你来我往,女子悲痛欲绝,只因旁边没有铁扁担帮腔,小女子显然不是骷髅腔的对手。

林夕阳听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女子唱的是《三官堂》中秦香莲的唱腔,再一看又发现她有些面熟,蹙着眉头想了一会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她走进公共厕所,直到把那泡n屙出来,才蓦地想起她原先是江汉花鼓剧团的仕女班头“白牡丹”。白牡丹曾经名噪一时,在整个江汉平原赫赫有名,没想到在花鼓剧团濒临消亡的时刻却沦落成了一个街头卖艺的小丑。

林夕阳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她是一个落魄的民间艺人。她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皮肤晶莹剔透,但事实上已经不止三十岁了。传说她用牛奶洗澡,她把身体浸泡在过滤过的新鲜牛奶里,但在林夕阳看来,她的兰花指却更甚一筹。现在她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站在这里杀戮着自己,像这个时代的典型怨妇。看到这场景,林夕阳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她觉得生活时时刻刻都在给人制造关卡,这个社会由于竞争激烈,每个人都在找各种机会粉墨登场,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谁同情谁,置对方于死地才好呢。恍惚中她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谁能说得清呢?远远地她看到一个头只剃了一半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一支奇怪的香烟在江边奔跑,他奔跑的样子很难看,像一支绷紧的箭s出去了,一只饥饿的野狼消失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

巨大的恐惧急遽地抓住了她,有一条蛆虫在她体内蠕动,啃噬,她忽然觉得自己走这条回家去的路毫无意义,她的r体毫无意义,r体包裹下的灵魂也遭到了发霉的巷子里抬出来的网状丝袜的嘲讽,她听到了土地裂开的声音,泉水浸y过草地;她听到了r体噼噼啪啪被撕裂的巨响。工厂都倒闭了,地面嚓嚓作响,轰鸣的火车紧挨着林夕阳的身体开去,开进了欲望轨道。林夕阳对自己耸在两个肩膀之间的脑袋产生了怀疑,她头痛欲裂。一个乞丐对着一堆垃圾笑着说,事物的命运就是这样,谁为它难过,谁就会伤及自己。

一路上林夕阳的心情异常沮丧,她慌乱地躲避着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洒水车,裤脚上零星溅满了黑色淤泥。她忍不住骂了一句,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阁楼。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张烂苹果似的脸,老女人的眼睛从门缝里警觉地s过来,她那样的目光,看样子非要把林夕阳身上戳出一个d不可。她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她身体上的敏感部位,企图嗅出被男人抚摸过的痕迹。老女人对那股味道很敏感,只要耸一下鼻子,她就知道林夕阳是否红杏出墙。她的鼻子在这个女人隐秘神圣的分水岭来回碾磨,她蹙紧眉头思索着,像一只猎犬在检阅它的俘虏。

林夕阳被眼前这个不断耸动着的鼻子激怒了,她恨不得从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将这个霸气地凸起的鹰钩鼻子削下来扔到大街上去喂野狗,老女人被四周的猎物包围着,想象一下一群疯狗跳起来在半空中掠夺食物的壮观景象吧。店铺里伸出许多惊慌失措的脑袋,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一个没有鼻子和胸脯的老太太在那里拼命跳跃。为了尽快摆脱疯狗的袭击,她不得不大声地念佛经。

这样一来,林夕阳面前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林夕阳朝她嗔怪地一笑。这一笑让她看到了婆婆越来越平静的脸上隐藏的一丝失望,她闷闷不乐地朝卧室走去。餐桌上堆着满满一桌子冰冷的人造食品,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几只绿头苍蝇在盘子中央放肆地交尾,似乎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老女人迅速转过身来,餐桌上肆无忌惮的表演激怒了她,她暴跳如雷地冲到神龛前抓起如来佛手中的苍蝇拍猛扑过去,这个倒三角形的苍蝇拍扑空了,几对苍蝇意犹未尽地搂抱着飞进了她的卧室。老太太在阁楼上扑腾了大半夜,看来她不是这几只苍蝇的对手。

林夕阳刚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