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1)

作品:教训花郎

作者:艾珈

男主角:常隶

女主角:白初蕊

内容简介:

遇人有难会出手相救的人应该算是有副侠义心肠,

对人有慈善心才对,但常隶这男人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浪荡放肆,胆大妄为,出手相帮她就一定要索求报偿,

帮几次就得吻他几回,她可是未嫁的黄花大闺女,

这种羞人的事她做不来。而她不做他就不放她走,

还过分地将她软禁起来,整天想法子讨她欢心,

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她就快招架不住了……

这个白初蕊实在太不了解他的性子了,

要知道愈难到手的,愈能挑惹起他的兴趣,

她愈是不依顺他的意思,他就愈能从其中找到乐子。

天底下还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事,得到她是迟早的事,

但他一点不急,他还没享受够逗弄她的乐趣,

还没将渴望堆积到极限。他要一步步地进,

让那把“火”一烧就灭不了……

正文

楔子

传说中,天山顶处有座雪峰,里头藏有四把剑——集灵剑、集醒剑、集峭剑、集情剑。冷炼者“天山怪佬”陆风云功夫绝顶,却一心炼剑。据闻怪佬为了冷炼毕生最极之剑,甚至不惜以血喂剑,以成其剑魂。

“寻药者偶在山d见此四剑,排排c地半身,冰墙上十一个大字——”武功不高,缘分不够者,不得。“寻药者不信,伸手欲取,却履拔不能。

寻药者大奇,下山,一下便将四剑存在,大大地传扬出去。

据称此四剑极具灵性,会自寻主人——或许与陆风云以血喂剑之事相关。四剑一出,江湖顿起动荡,每个习武者,尤其是练剑侠客,无一不把上天山取剑之事,当成毕生成就之最高试验。

然而,四剑现世十五载,曾一窥四剑真貌之剑客却寥寥无几;一来是天山雪d陡峭难寻,二来是无人愿意承认进过雪d,却铩羽而归。

但在南宋初时,四名侠客却陆续从天山带下了集灵、集醒、集峭、集情四剑,同时也开启了一段名剑、与人心欲望交缠的浪漫传奇……

第一章

瘦西湖畔的“红花苑”,乃是现今扬州城里首屈一指的青楼花苑。

此刻方过正午,楼里已听见男女猜枚行令的欢笑声,二楼装饰奢靡的百花阁里,只见一名身穿雪白绫罗、唇红齿白的俊美男子,正斜倚在镶着软垫的红木长榻上,接受四名妖娆舞伎的伺候。

“不喝了。”男子突然推掉舞伎小兰喂酒的手,小兰一吓,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玉杯。

此俊美公子名唤常隶,是扬州城富可敌国的盐商大佬之子,现年二十五,自幼便聪慧过人,备受府中女眷宠爱。十五志学那年,常隶陪同娘亲上城里大庙拜拜,参拜的香客一见他貌胜西施般似男若女的外貌,无人不惊讶,自那一天起,他“扬州第一侠少”名号便不胫而走。

“常爷您怎了?”一旁伸手按摩的小菊惊讶道。

一双邪媚不似男人的凤眼朝她一瞥,恍若沾了胭脂般艳红的唇冷淡地吐出三个字。“我无聊。”

手正拨着琵琶弦的小梅一听,急忙说话:“不然由小梅唱个曲儿让您解闷……”

常隶白眼一翻——她们就想不出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伸手推开正要引吭唱曲儿的小梅,常隶不耐地从软榻上起身,尽管众女娇声挽留,却唤不回常隶离去的脚步。

候在百花阁旁打盹的小厮丙儿猛地被人摇醒,抬头一见主子出现,忙不迭起身问道:“少爷,今儿个怎么这么快——”

常隶不悦地瞪了丙儿一眼。每天重复再重复都是相同的场景,喝酒狎妓听曲看景——要他怎么能不快!

丙儿脖子一缩,赶忙伸手推开大门,不敢再碎嘴。想不到连“红花苑”里的四朵花儿们,也没能让少爷多开心几日,不知这会儿少爷想上哪?“丽春院”前些日子才去,少爷也坐没两下就喊腻,那那那……

常隶突然停步,交代道:“我不搭马车了,你等会儿把车弄回府里。”

丙儿一愣,还没张口说话,只见常隶纵身一跃,上了“红花苑”屋顶,一个眨眼,随即不见主子踪影。

常隶穿着白绸软鞋的长腿在他人屋上踏行,炯炯黑瞳扫过周边景物,心中大感烦闷。

他自小便爱找些难事做,不管是读书习字乃至习武,他都喜欢往常人不可及的极限处行去。为此,他甚至还闯进少林寺,说动当今的住持道广大师收他为徒。他以为禅理深厚的少林武功应当可以满足他求难的渴望,怎知才十年功夫,俗家弟子能学的十门武艺,他竟已全部参透。

可以想见常隶学成当时心头之难过!

常隶的求难之举不只习武这一桩,之后,不知他打哪得来消息,传说天山顶上有个雪d,里头藏了世人难得的四把宝剑——他二话不说即刻动身,怎知他手方摸上“集醒”剑柄,未假思索剑就跟着他起身,在神剑轻易到手的那一瞬间,常隶万分惊愕。尤其一思及世间困难,说不定都被他给破解完了之后,他更是忍不住落下了一滴英雄泪。

他想要刺激,想要不一样的生活,如此平淡无奇的日子,他真的过得好腻!

“老天爷,难道都没其它把戏好让我玩了么?”常隶端着秀丽清雅面容对天质问,但他的怒吼似乎没上达天听,顶多只吓着停在一旁的鸟雀。

见状,常隶忍不住大声叹气。他俯视着整座扬州城自问——难道今后,他就只能浸泡在无聊的泥水中,烦闷地过完他的一生

念头方转,他脚底下的街边,突然响起一阵s动。常隶蹙眉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水蓝衣衫,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环胸伫立街头。他好奇地趋前看,只见美姑娘一张瓜子脸儿白净似玉,眉眼灵动鲜活,神色柔媚中还带着点英气。

敢情她是在跟人吵架?常隶被挑起了兴致,一下竟忘了方才的烦忧。

“你是在叫我吗?”

立在美姑娘前头的,是一名外貌蛮横的高壮男子,常隶认得他,此人名叫王二虎,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地痞恶霸。

白初蕊纤手指向被男子撞倒在一旁的老妇。“我看见你把老婆婆的摊子撞倒,你不道歉也就罢了,走过还把婆婆摊上的水果踩得稀烂,太过分了,你该赔偿!”

有骨气!瞧见白初蕊一脸坚定,常隶不得不暗暗赞许。这年头已很久没人敢出面仗义执言,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水灵灵的貌美女子。

王二虎人如其名,孔武有力,一双胖手似乎略略使劲,便能将白初蕊那纤细脖子给勒断——也真亏她能一脸无畏,站得直挺挺地等他过来。

瞧白初蕊纤细的模样,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老妇息事宁人地说:“不要了小姑娘,真的不用了。”

“赔偿。”白初蕊仍旧坚持。

“你这臭丫头!”王二虎抡起拳头朝白初蕊脸上一挥。

旁观的众人同时发出惊呼,没想到白初蕊却一个闪身,及时躲过了王二虎的重拳。可这一闪,却也激怒了王二虎。

王二虎火大地连打了十多拳,但白初蕊身形灵巧,每次都被她堪堪闪过。这下王二虎更恼,眼角余光瞧见旁边搁了支扁担,他手一抄抓起,突然往一旁的老妇身上招呼去。

不好!一察觉王二虎意图,常隶即从屋上跃下,可却还是迟了一步。

扁担“啪”地一声重打在前来拦挡的白初蕊背上,白初蕊当场呕了一口血。

王二虎一见击中,正要乘胜追击,怎知方要出手,却发现他手上扁担竟然挥不动!见鬼了这是——

王二虎猛地回头,蓦地对上常隶那双勾魂摄魄的妖艳黑瞳。常隶红艳唇角轻轻一勾,立时把王二虎迷得忘了自己姓啥名谁。

常隶将他似男又似女的俊美面容朝王二虎面前一凑,黑眸紧盯着他眼,轻声低语:“女人,是用来疼的,你这么粗手重拳,很不好。”

说罢,常隶突然将手放开,也没见他使什么劲,但王二虎整个人却像沙包袋似的,忽地往前一颠,狠摔了一跤。

“是常公子……”

姑娘们的叹息有如墨滴入水般倏地渲染开来。

常隶眼见s动将起,忙从身上掏了锭元宝搁在老妇手上,随后抄起被打昏的白初蕊,纵身跃上屋顶。瞧他身形飘飘,仿佛翔过天际的飞鸟,眼儿一眨,瞬间已然不见他身影。

学成下山前,师父道广大师曾唤来常隶,问了他一句话:“何谓侠?”

一般人习武练功,常是抱怀着锄强扶弱,俾以增益社会的伟大精神——但这种话套在常隶身上,可不受用。

常隶压根儿不管什么侠不侠!要他c手沾惹只有一个重点——有趣。若缺了这点,就算落难的人是什么皇亲国戚,他一样也是八风不动,视若无睹。

总而言之,常隶性格之难以捉摸,绝非常人所能理解。

常隶抱着痛晕过去的白初蕊回常府,一入“东风阁”,将她往客房榻上一放,同时找来一名婢女过来看顾。

“她背上受了伤,记得请个大夫过来。”说罢,常隶唇露浅笑地朝婢女小怜眨了眨眼睛,逗得婢女一脸心花怒放,连声应好。

“少爷您在?太好了!”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常隶脚步方踱进书斋,常府总管马上抱着一叠账本寻上门来。

“又有什么问题?”细长妖艳的凤眸冷睇了总管一眼,眸里写满不悦。

总管心知常隶耐性有限,朝常隶一躬身后,便立刻打开账本指出疑问。单瞧常隶平日游走花楼狎妓喝酒的行径,不知情的人定以为他只是个不务正事的纨绔子弟,但这可就大大地不对了。

自两年前始,常父已将盐运事业交由常隶掌管,不过数月时间,“常记”已从单纯盐贩发展至船舶营运,且常隶近来还有打算,想收几支骆驼队将“常记”版图拓展到塞外大漠——至于时机,就等看他哪时觉得船队不再有趣。

常隶将账本拿来眼前默算了下,须臾便揪出问题症结;总管一见大喜,忙提笔在账本上写下注记——

常隶这厢在书斋里忙得不可开交,被他带回东风阁的白初蕊也没闲着,尤其当她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只见她双眼圆瞠,表情倏地一凛。

她脑中直觉浮现王二虎那张胖脸——该不会她方才晕了之后,竟被那地痞带回他宅子里了!

趁现下没人,她得快走——念头一闪过,白初蕊不管剧烈疼痛的背伤,随即翻身下床。只是方走出厢房不远,伺候她的婢女突然从院落里转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表情同样怔愕。

“姑娘您要上哪?”

小怜一喊,白初蕊脸色霎时发白。这会儿她背疼痛不已,可没多余力气跟人发生冲突。

白初蕊瞧了瞧左右,忍着背疼,纵身跳上回廊栏杆,本想来个借力使力,一举跃上屋顶然后遁逃,怎知内息一个不顺,她突然失足摔下。

“姑娘危险!”

小怜惊喊的同时,听闻到声响的常隶蓦地丢下仍在说话的总管,闪身从书房窜出,堪堪在白初蕊身子落地前将她往怀里一兜。

常隶搂紧怀中人儿暗暗吁了口气,好在他轻功了得,不然这么一摔,怀里这张美脸不当场摔成了花脸!

白初蕊早在常隶接住她前又痛晕了过去,小怜赶忙跑到常隶身旁来解释。

“少爷明察,真的不是小怜的错;小怜只是出门送一下大夫,怎知回头姑娘一瞧见我,就吓得想跑。”

常隶点点头,能够猜得到这姑娘慌忙逃离的理由。

“少爷,这事我来吧!”随后赶至的总管急忙伸手欲代劳,结果却被常隶伸手推开。

“姑娘我来就好,总管你还是快回书斋看账本去吧!”

开什么玩笑!刚好有个机会可以让他逃离那闷死人的帐  ,他怎么会傻到放弃!常隶身一转,即抱着白初蕊走往厢房。

或许是步履震动摇醒了白初蕊,常隶还没放下她,她已幽幽转醒。

醒来头一知觉,是鼻间一阵混着檀香男人气味,这味道挑起了白初蕊的乡愁,眼还未张开,两颗晶莹珠泪早已滑落她眼角。

依稀记得,爹爹衣上,也是熏着同一种香……

白初蕊留恋地将脸往常隶怀中磨蹭,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仍是那个不过丁点儿大、仍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娃娃,每次她在花园玩得太累不小心睡着,爹爹总会走来寻她,随后张手臂小心翼翼把睡着的她抱回闺房。

“爹爹,蕊蕊好想你……”一声饱含思亲之情的呼唤逸出唇瓣,声音虽小,但已被常隶听得分明。

蕊蕊……常隶在心里覆诵,然后一笑。好可爱的名字。

一脸留恋地张开眼睛,白初蕊没意料自己会撞见一双妖美黑眸,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她瞬间一怔,打自娘胎出生,她还是第一回瞧见如此俊美妖艳的面容——深邃炯亮的黑瞳有如暗夜星子般闪着光亮,白皙如玉般的肌肤,看起来直比女子还要娇艳上几分——若非他脖间喉结点出他性别,不然白初蕊还真会错认,开口唤此人姐姐。

他是谁白初蕊脑中倏地闪过疑问。

“好哥哥、亲哥哥、俊哥哥这些称谓我倒是听多了,还是头一次听人唤我‘爹’——”走进房间,常隶将白初蕊往榻上一放,随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歪脸瞧她。“怎么,你爹跟我长得挺像?”

男子声音一不让白初蕊清醒过来,她强忍住胸口背上火辣辣的疼,挣扎地想从床上坐起。

瞧她一脸疼痛的表情,一股怜惜突然流过常隶心房,常隶未假思索突然伸手要帮忙搀扶她,可白初蕊却很不给他面子,忍痛扭动肩膀不让他手搭上。

“我自个儿来——就好。”

常隶饶富兴味地望着她的面容,自有记忆以来,姑娘们看见他,无一不像见着花的蝴蝶,唯独她不同。

“请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白初蕊看着常隶发问。

“是我救了你。”常隶将街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白初蕊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得快快同他道谢,掀开被子便想下床叩谢常隶救命之恩。

不过她身子一动,常隶便伸手制止她。“别忙别忙,道谢的事,等你伤养好再说。”

“这怎么可以!”尤其一想起方才对他的失礼,白初蕊表情更是愧疚不安。

常隶眯紧黑眸审视她的表情,她性子之固执,他早从她与王二虎对峙一事就看出来了——但话说回来,让她下床叩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只是没趣了点……

眸光一闪,一个主意突然从常隶脑中窜过,何不乘机捉弄她一番……

“既然你执意谢我,那就挑个我喜欢的方式吧。”说罢,常隶伸手朝自己颊边一点,一双眼笑得好不狐媚。

什么?白初蕊惊讶地停下挣扎下床的动作。

“加上方才,我一共救了你两次,所以一共是两个吻。”

他话一说完,只见白初蕊活似被鬼吓着,倏地弹向床边一角。“这怎么可以——噢!”她一时动作过大,又牵动了她背上伤势,疼得她冷汗直冒。

一双黑眸评估地打量着白初蕊,直到确定她眼里的排拒为真,不是在耍什么欲迎还拒的手段后,常隶原本扬起的唇角倏地一敛。

从小到大,常隶何曾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城里姑娘见着他,有哪个不眼角含春,四肢发软的,偏偏就她一个人特别!

这会儿常隶是真的跟白初蕊卯上。“跪地谢恩这档事太俗气,你真要谢,就照我喜欢的方式,不然就免了。”常隶看准了白初蕊不会喜欢他这么说,故意用反话激她。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白初蕊眉心紧蹙、小脸僵白,仿佛心里正陷入天人交战。

门外突然响起小怜的拍门声。“少爷,药熬好了。”

常隶一拂袖即从座椅上起身,白初蕊怔怔地瞧着他,仿佛还未从他方才的宣告中回过神来。

知道自己已成功掳住她的思绪,常隶表情相当得意。开门让小怜进门前,他犹不忘补上这么一句——

“我等你消息。”说完便离开了。

一般姑娘听了常隶的话,立刻就可明白——他想一亲芳泽。可是呢,白初蕊的脑子偏偏和一般姑娘家不同,她完全没办法理解常隶为什么会那么说。

小怜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捧来,一边细心地吹去热烫,一边叮咛:“大夫说良药苦口——为了姑娘您身体好,这药可不能剩下。”

心里惦着旁事的白初蕊压根儿没注意听,手接过碗即仰头喝下。

药一入喉,白初蕊随即皱起眉——天呐,这药还真苦!

勉强将药咽下,白初蕊抚抚胸口,望着正在拾掇什物的小怜。“你先别忙,我有话问你。”

小怜停下动作。“姑娘您说。”

“你知不知道,一般人是怎么答谢你们家少爷的恩情?”

不都是跪地谢恩?这句话小怜方要说,可一瞧白初蕊表情,她原本张开的嘴巴突然又合上,决定还是问清楚再答得好。“您问这个做啥?”

“你们家少爷,刚说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答谢方式,所以我……”

一瞧白初蕊表情,小怜大概明白了她隐在话里没说的部分。小怜掩嘴一笑,少爷自小就爱吃姑娘的嫩豆腐,照这情形看,少爷铁定是想捉弄姑娘她。

既然这样,她就不应该扫了少爷的兴。小怜朝白初蕊淡淡一笑。“既然少爷有指定,那当然只好照做。”

白初蕊再问:“即使那要求听起来颇不合常理,也一样照做?”

小怜一点头。“在我们常府,少爷的话就是规矩。”

相较于小怜的轻松,白初蕊考虑的可多了。依她爹爹教诲,没错,受了人恩泽理当回报答谢,但是常隶的要求却超乎一般礼教规范了。

如果说,她不照做掉头就走呢——这念头一闪过,白初蕊随即摇头。不成的,她光用想的,就觉得良心不安,这种事她做不出来的!

莫怪白初蕊不知变通,实是因为双亲的影响,才会锻炼出她没法得过且过的脾性。

白初蕊的爹爹生前为徐州知县,生性耿介清廉,这一点白初蕊颇得白父真传,尤其她在父亲一手调教之下,从书上学得了不少做人处事的道理——白初蕊的娘亲梅氏就曾笑言,单看白初蕊与人应对的姿态,她还会以为自个儿生的是个男孩,而不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该不该顺着常隶意思呢……这事一直苦恼着白初蕊。就这么的,她一连想了五日,背上的伤都好了大半,她仍旧没法拿定主意。

一日晨起,趁小怜送早膳过来厢房,坐在位上等待的白初蕊,一看见她就说:“小怜,我打算明天离开了。”

“啊!”小怜惊讶地转过身来。

白初蕊天性和善,自小就很能跟人打成一片,与小怜相处不过五日,两人俨然成了可以互听对方心事的手帕交。

骤听白初蕊要离开,只见小怜一脸舍不得,可白初蕊先前也提过,她有很要紧的事等着她去做。

“有件事想麻烦你。”白初蕊又说。

小怜点了点头。

“帮我问问府里的人,常公子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亲自跟他道声谢再走。”

这事不难,小怜一口允诺。但——“您已经决定好要照少爷说的方式,‘答谢’他了么?”她歪着头问。

白初蕊先前已经同小怜提过常隶的要求,坦白说,乍听白初蕊竟为了这种事万般挣扎,小怜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吻少爷耶!这可是扬州城里每个怀春少女心头的梦想——瞧白初蕊那一脸为难,小怜真恨不得可以代为帮忙。

“不可能。”白初蕊一脸果决,这是她反复思索之后得出来的答案。“常公子的要求于礼不合,所以我打算见了他之后,再见机行事。”

再不济,就朝他一磕头随即使轻功离开——白初蕊对自个儿功夫颇有自信,她认为区区小事,她应该可以胜任。

“您既然做出了决定,小怜自然不好置喙,只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懂您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您不觉得我们家少爷好看?”小怜嘴里一边嘟囔,一边将手上的筷子交到白初蕊手上。

“拒绝照做跟你们家少爷外貌是两回事,我承认,你们家少爷外貌的确是俊——”说到这,白初蕊脑中突然浮现常隶那张总带着一抹笑意的俊脸。坦白说,白初蕊觉得常隶与其说是俊,倒不如说他美。

尤其那双勾魂似的黑眸,深幽幽的,仿佛能把人魂魄给吸走了似的妖魅……

一想到自己还得跟他见面,白初蕊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小怜刚好瞧见白初蕊反应。“您冷是么?”

“我没事,”白初蕊微笑。“倒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还得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小怜边说话边朝门外走去。“您等我,我马上回来。”

第二章

据小怜昨日探来的消息,常隶今晨似乎跟人有约,所以整个早上他人都会待在书斋。白初蕊急着动身,所以一用完早膳,即挥别小怜,一个人朝书斋方向走去。

这一头,常隶才刚与相约见面的镖局少东!方祺一踏入书斋,就见总管候在里头,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事么?”常隶问。

只见总管走来在常隶耳边说了些话。

“白姑娘要见我?”常隶一挑眉。

总管头一点,接着又说:“据下人来讯,她应该马上就到。”

这么一来——常隶望向正站在一旁的方祺,一下便做出衡量,当然是与白初蕊见面一事重要。那当下,常隶随意想了个借口,支方祺到外头候着,他则是与总管两人坐守书斋,满心喜悦地等着白初蕊上门。

怎知一个y错阳差,被赶到外头发呆的方祺,竟然比常隶还早见到白初蕊!

说到底,都是功夫惹的祸。方祺一个人在外头等得无聊,于是便要起剑来打发时间。行经过的白初蕊被风声吸引,忍不住驻足观看。

只见方祺突然将剑朝天一指,随后一个旋身飞跃,手腕抖动,刹那间已满天剑花,招式好不神俊。

“好!”瞧见此景,白初蕊突然赞了一声。

方祺回头一瞧,发现来人竟是名漂亮姑娘,一双黑眸不禁惊艳地亮起。

“你是?”

白初蕊满脸歉意地朝方棋一躬身。“小女子姓白,名初蕊,刚才见公子您剑招舞得极好,才会情不自禁出声打扰了您。”

“不会不会,说什么打扰……”

白初蕊不卑不亢的态度,教方祺颇觉新奇。扬州城里女子大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副风吹便会倒似的软弱模样,可白初蕊却目光炯炯;虽然她个儿体型略嫌娇瘦,可是神采人,一见就是练家子。

“我若没猜错,你应当会些功夫。”

白初蕊嫣然一笑。“在高手面前,我那身功夫,怎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是你谦虚,我刚才那几招功夫,肚里若没一点见识还瞧不出里头妙处,怎样,要不要跟我要两招比划比划?”

若是寻常姑娘家听见男人这么问,铁定会嗔他不解风情。可要知道,白初蕊向来喜爱要枪弄剑胜过刺绣弹琴,难得有人要陪她练武,她自然心喜若狂,浑然忘了她前来书斋到底所为何事。

“请多指教。”白初蕊双手抱握之后随即发招。

方祺唇畔一勾即伸手格挡,只见两人一来一往,打得好不惬意。

书斋这头,只见常隶忽坐忽站,忽又在房里来回踱步,养尊处优的常隶一辈子没等过人,一盏茶时间已是他的极限,终于——

“你不是说她马上就到?”

总管连忙应道:“是啊,下人确实是这么说的——还是我过去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

常隶一拂袖,从位子上站起。“我先到外头找方祺说话,人到了你再找人叫我。”

总管身子一躬随即离开,常隶尾随其后跨出门来,心里正忖着怎么也不见方祺踪影的同时,一阵“呼呼”声响突然钻进常隶耳朵,他眉一挑,好奇地趋近一看,只见他俊脸霎时僵白。

瞧他看见了什么!

只见身着水色衣裳的白初蕊正在院中与方祺比划过招,两人打得专心,竟浑然不觉身后已多了个人影。

写满恼意的黑眸紧盯着白初蕊唇畔的笑意。常隶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她先前望他,是怎生惊惧害怕的表情,但是现在,她却不吝在方祺面前展露欢颜,这要他怎么能不生气!

没想到在白初蕊眼里,他堂堂“扬州第一侠少”的魅力,竟不及武功样貌皆平凡的方祺!

常隶可以从方祺发招的力道瞧出他有心要让白初蕊,可方祺不知白初蕊伤势方愈,体力根本禁不起此般消耗——瞧,她这会儿就露出破绽来了。

只见白初蕊闪身的脚步才迟了那么一瞬,方祺一掌已挥至眼前,白初蕊忍不住皱起眉头——会被打中!

念头方转过,只见一抹白色身影及时窜至白初蕊前方,常隶伸手一拍,登时卸掉了方祺的掌势。

好身手!方祺心里暗叹道。方才常隶出乎之精准,内力之精纯,只有与他接触的方祺能够体会。

几天之内便连救了她三次——常隶黑眸朝白初蕊瞥了一眼。商人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常隶心想,她欠他的,真是越积越多了!

常隶瞥向白初蕊,一见她惊诧表情,常隶登时又记起他方才留在书斋苦候的心情。

黑眸一扫,常隶张口淡问:“这么好兴致,两人一早就跑来这切磋武艺?!”

“是我不对。”方祺深怕常隶会责怪白初蕊,忙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是我提议要与白姑娘对招,常爷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这怎么可以!白初蕊一听,连忙摇头表示不对。“我也得承担一半责任,毕竟同意要与方公子对招的人是我,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

“真的是我不对的么——”

瞧白初蕊与方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帮对方开脱,说得好不热闹。常隶手环胸冷眼瞧着两人你来我往情意绵绵,心想这会儿,他倒成了坏人好事的第三者了。

一把火在常隶心口焚烧,白初蕊是他自街上捡回来的有趣玩意儿,他都还没尝到滋味,方祺这臭小子竟想捷足先登——哼,门都没有!

只见他手一扬,突然打断两人的辩解。

白初蕊与方祺登时噤口,同时看着他喊着:“常爷(常公子)?”

竟连说话都这么有默契!常隶审视方祺,一见方祺眸底爱慕之意,常隶脑子登时转出了几个主意。事有轻重缓急,这会儿头先要做的事可不是生气,而是速速支开两人——

“听说你有事找我?”常隶朝白初蕊一笑。

“是,”白初蕊将头一点。“我是来禀告您我伤势已愈,因为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逗留,所以我打算亲自跟您道谢之后,随即——”

“等等。”不待白初蕊说完,常隶突然伸手截去她话尾。“事有先来后到,方公子跟我有约在先,你不觉得我应该先见完他之后,再来处理你这一头?”他指指身旁的方祺。

听见常隶唤自个儿名,方祺忙冲着白初蕊绽了抹笑。“是啊!我一早过来就是等着要跟常爷见面。”

他没说话没人嫌他是哑巴!常隶恼怒地望着方祺睇看白初蕊的眼神,黏答答活像沾满了麦芽糖似的,恶心!

只见常隶往前跨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推着白初蕊肩转过身,一下将方祺落在身后。

“你先回厢房等我。待会儿忙完,我一定空出时间好好听你把话说完。”

白初蕊本想说,根本不需要为她特别空出什么时间,可是瞧常隶一脸亲切,加上他身边还有个方祺,只好点点头顺了常隶的意思。

“那不打扰您了。”她分别朝两人躬了躬身,随即转身离开。

直到白初蕊窈窕身影消失在院子深处,方祺这才勉强将眼神调离,转而望向身旁的常隶。“不知白姑娘跟常爷您是什么关系?”

“问这做什么?”常隶剑眉一挑。

“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说到这,方祺突然面露羞涩地摸了摸鼻头。“我还是头一回遇上像她这么特别的姑娘家,我只是想,如果她跟常爷您只是普通交情,那我……或许还有机会与她亲近。”

方祺这家伙,竟敢在他面前挑明着要白初蕊?!常隶俊雅面容突然闪过一丝愠色。

他转过身来,半真半假地看着方祺说道:“蕊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你还有没有机会与她亲近?”

闻言,方祺顿时一愣。“但……她刚分明说她要离开……”

“你是说我在骗你?”常隶眯紧黑眸睇着方祺。

“不,我只是——”

论心机,生性教厚爽直的方祺哪里是常隶对手,况且他此行有求于常隶,更是不敢理直气壮地要求与白初蕊对质。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只要你记得一件事!离蕊蕊远一点。念在你初犯,刚才的事我原谅你一次,不过,别挑战我的极限。”边说话,常隶边伸手拍拍方祺肩膀,从他表情语气,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常隶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可只有站在他身旁的方祺,可以瞧出常隶多不满意他与白初蕊有所牵扯。

下一回,可不只这样——方祺仿佛可以从常隶突然变得黯深的黑瞳读出这威胁。方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仍被常隶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得不寒而栗。

常隶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一警觉到这点,方祺即领悟自己永远失去了与“常记”合作的机会。该死!他一脸挫败地转身离开。

为了要痛击对手,常隶向来不留情面,管他是方家镖局少东,还是皇亲国戚。常隶目光一转,随即将方才鸟事给忘在脑后;因为这会儿,还有个更有趣的人儿浮上他心头,盘踞他所有思绪。

没错,就是白初蕊。

方才他脱口而出,白初蕊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想也知道全是为了教方祺死心;不过话说回来,与白初蕊共谱一段恋曲,这事想来常隶可一点都不排斥,不,应该这么说,他乐见其成。

但前提是得打消她想离开的念头。

常隶在书斋踱了两圈后,便想出了个主意。

常隶扬声唤来总管吩咐道:“帮我在牡丹庭那准备一桌酒菜,弄好之后再去请白姑娘过来,就跟她说,我与她不见不散。”

“牡丹庭”,顾名思义,即是四处植满各色牡丹花的庭院。牡丹花自古便珍贵特殊,为了保护花种,一般佣仆如小怜者,根本没机会入院欣赏牡丹之美。

这回小怜得以进来,还真是托了白初蕊顺气。

“白姑娘您瞧,这园子里牡丹花开得多漂亮……”

一见着满园子香馥馥的牡丹,小怜一下便忘了规矩,她不但对着白初蕊大呼小叫,还忘情地走在客人面前。

白初蕊对这种事本就不太在意,又瞧小怜一脸兴奋,遂也不喊她,慢慢陪着走便是。

站在高处的常隶一下就瞧见了身穿水色罗裳的白初蕊,亭亭玉立的她立在粉的、红的、白的、紫的牡丹丛间,犹如脱俗雅致的花中仙子,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可别因为这样,就认为她柔弱好欺。仔细一点的人一定能从她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瞧出她性格里的固执,这点常隶吃过她不少排头,对她这点特色再清楚不过。

一双勾魂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园中那抹水蓝,直到瞧见白初蕊眉宇间那抹愉悦,常隶忍不住弯起唇角——就知道她会喜欢!

常隶身形一晃,像只白鸟般翩然落至园中凉亭。

往前一望,只见亭中偏旁摆了张古琴,常隶坐于其后双手一拢,随口吟起了王维作的一首诗——“红牡丹”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微风轻送,净净琴声伴着吟唱传人白初蕊耳朵,顿时引起她注意。留下仍在园里嗅花的小怜,白初蕊一脸好奇地朝声音来处探去。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白初蕊走到亭前,常隶正好吟至诗末尾字,双手一阵齐拨收尾,手已歇,但净纵琴音仍余韵袅袅地回荡在牡丹庭内。

常隶一抬头,黑眸一与白初蕊双眼对上,他随即给了她一抹诱人至极的微笑。

他这一笑,白初蕊心头不由得一震。虽说她先前曾与小怜提过,常隶并非她心目中倾慕的男子类型,但眼前香花、美苑,与他俊秀的脸庞交织成的绝美画面,仍旧撩动了白初蕊的心弦。

晶亮大眼惑住了似地随着他身影移动,当他走至身前,那股熟悉的檀香气息再度盈绕鼻间,白初蕊突觉自己喉咙干涩,心跳好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来,坐,我要人准备了几样小菜,你吃吃看合不合你口味。”

为求能与白初蕊坐得接近,常隶特意要求摆置的桌子要小要窄,如此一来自初蕊就只能紧捱着他身边坐。

方才表情仍有些迷惑的白初蕊一见几案摆设,一下便回过神来。嘴儿不说,但她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常隶先前要她用什么法子“答谢”他——一双美眸在他俊脸上转了两圈,似乎是在评断他是否别有居心。

像察觉到她心思似的,常隶双眼直直地看着她,艳红的唇瓣还弯出一抹笑,表情底下好不真诚。

大概——是她多心了。拘泥于礼教,白初蕊缩着双腿,勉强找到一种不会贴靠到常隶的姿态落坐在椅。

见她背打得直直,表情毫不放松的模样,常隶唇角噙笑,将她所有细微反应全都瞧进眼里。今日两回相见再加先前她那正经八百的举动,他一下就摸透了白初蕊的脾性。

应该八个字可以完全形容——谨守礼教,方正不阿。呵,常隶心里偷笑,一个小姑娘守的规矩,竟比他这个男子还多。

“方才献丑了。”常隶熟于商场应对,他心知要卸人心防,首先便是聊些闲事。他一边帮白初蕊斟茶,一边试探道:“瞧你聆听的表情,想必先前曾习过音律?”

白初蕊羞赧地说:“不不,不能说我习过。家母是苏州人,生前弹了一手好琴,只可惜我从小不喜练琴,对于音律,我顶多只能分辨出悦耳与否。”

她娘已不在世上?!没意料会探知这种事情的常隶眉心一皱,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晓得令堂地——”

“不要紧的,我爹跟我娘已经离开很久,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白初蕊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常隶却没漏掉她眉眼中突生的那抹忧愁。瞧她模样不过才十七、八岁,没想到这么早,她爹跟娘竟已不在身边……

常隶垂眸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猜你应当不是扬州城人,这城里能接受女子要刀弄剑的人颇少,想必令尊令堂定是相当开化的长辈。”

谁人不爱听夸赞,尤其常隶这会儿夸的,还是白初蕊最挚爱的爹爹与娘。

“是啊。”只见白初蕊笑得好甜。“家父的确是我的启蒙师,他一直说,天底下没有男娃儿能做、女娃儿却不能做的事,所以自小我便开始学习武艺、读书、识字。”

难怪她身上除了一般闺秀应有的婉约气度,还多了习武之人的爽飒英姿——常隶盯着白初蕊弯眯的黑瞳,心头仿佛被根羽毛拂过,若有似无地s动了起来。

“我猜,令尊生前应当不是寻常小民、泛泛之辈!可否请问,府上哪里?”

常隶以为他这么问,可以勾探出更多与她有关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个问题,却教白初蕊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