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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反贪局在行动

作者:刘君

男主角:匡别先

内容简介:

一个“有狗皆碑”的光g儿酒徒,不仅讨到了老婆,而且成为揭露贪官的有功之人,实在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本文所要讲述的故事发生在农村徐县的山区一个小县里,享有“逛荡”之称的酒徒匡别先一生正真坦诚,不在其位,却谋其政,经他之口甩出了一个个贪官污吏,一件件令百姓敢怒不敢言的事件。甚至到他死后,仍然保佑着那个村子的善良人,惩罚坏人。

正文

第一章 “有狗皆碑”

一个“有狗皆碑”的光g儿酒徒,居然也仰天长叹:“哎,眼看四十岁的人了,别说搞女人,连女人的汗毛还没摸过一根呢!”

媒婆子真的给他领来了一个,他连瞅都没瞅那女人一眼,就对老媒婆子说:“那个,是女的就行!”

媒婆子逢人便说:“保恁多年红媒,还没遇上这样痛快的主呢!”

在嫩江平原的下游,有个叫徐县的山区小县;徐县下边有个小乡,叫永和乡;永和乡里边有个山村,人们都叫它于村。

于村山青水秀,林草丰茂,花红柳绿,五谷芳香……

于村另有一绝:不管晴天,雨天,寒天,暑天;山沟,平原,村头,街尾……只要你留意,总会看到一个人,个头不高,后背微驼,衣着褴褛,脚步瞒珊,尤其身上的油垢,终年积淀,疙疙瘩瘩。他干啥,不干啥;不干啥,又干啥……是个人儿,更像个影子。反正只要你留意,在于村总能看到这样一个怪人。

村人都不喊他名字,一见影儿就喊“逛荡”。

一提逛荡,就要和酒联系起来。

在于村,提起逛荡的喝酒,已不是有口皆碑,而是“有狗皆碑”。据粗略统计,被他酒后上返的秽物醉倒的家狗不下百条。乃至狗一见他倒地就狺狺怪叫,望风而逃。其实逛荡人很随和,喝酒从不挑剔,菜好能喝,菜差能喝,有菜能喝,无菜照喝,且喝酒不计条件和环境。有人说三年困难时期喝酒也很掉价,如有时无菜,打二两白酒,站供销社柜台前边,捏两粒成盐一伸脖子也能喝酒。也有的说喝口酒,咂一口铁钉也能过痛。逛荡听后哧哧地笑:那个太浪费了,太浪费了!他喝酒从不挑剔,常站在土墙边或壕沟旁,伸一伸袖子抹一抹嘴巴,喝一口酒,吮一口二拇指头,挂满泥污和酒垢的嘴唇咂咂三响,酒照样喝得熨贴、香甜,有滋有味。

逛荡人也很热情,谁家婚丧嫁娶,孩子满月,子女上学,他总要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退场,该笑的笑到份上,该哭的哭到位上(尽管他的哭笑很不标准,甚至有失体统),突出的表现仍在酒上。他喝酒不需要有人倒酒或敬酒,常常自斟自饮,且主动自我罚酒,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懂得酒规,先自罚三杯,就仰着脖子将一瓶水酒喝得一干二净。尤其惜酒如金,谁酒桌上落滴酒,他就心疼得大嚷大叫。败家子儿,白瞎了,白瞎了!就用手指头小心地抿起来,吮进嘴里,最后的酒底十分关键,总要一个杯子一个杯子的拢进空瓶里。杯底的残y就交给舌尖完成。最后拧好盖子,小心地揣进怀里。

至于他到底能喝多少酒,谁也拿不准,有说一斤,有说一斤半,也有说二斤、三斤的等等。反正别人不能喝的酒他能喝,别人不敢喝的酒他敢喝;每每陪到最后一个客人,他也许倒下,也许倒不下,偶尔中途倒下,只要神志尚清就爬起来照喝。但事情往往出在独斟独饮上。因为与人共饮时往往不能尽兴,有时人家一挥手或一瞪眼睛就赶他走开了;自己独斟独饮时往往又总要喝得酪配大醉。偶尔不醉,不是酒水太少就是酒度太低。醉倒后的场所也极其随便,什么村头、路边自不必说,连小孩子都不情愿进去又不得不进去的厕所他也常常光顾,且时间长短不等,季节冷暖不分。即使这样苦熬苦受,仍躺下去丝丝缕缕一条,站起来油渍斑斑一个,惟喝酒未服过人。村里人就有文化、没文化的都纷纷地给他起了很多名字,什么“酒桶”、“醉鬼”、“醉八仙”、“不倒翁”、“喝干井”等十六七个名字,他从不计较,也不与人争辩,只沿着自己的酒路,该咋样喝,还咋样喝。

除了喝酒,惟一使逛荡感到遗憾的是,眼看四十岁的人了,别说搞女人,连女人的汗毛还没摸过一根。每想到此事,就不免要仰天长叹:恁大一个于村,可怜,真是可怜!至于听到哪哪领导三妻四妾,秘书小姘之类的话题,总要愤愤不平:这年头太腐败了,咋还不打仗呢?

然而有一天,于村最老最老的媒婆,其年龄已无人知晓,走路必须有人搀扶,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上边还绣了一朵很显眼的红花,嘴上总叼着一杆玉嘴木质烟袋,说话嘴一撇一撇的,一看就是农村那种遗老婆子。据说她做月老的媒龄比共和国的国龄还长,她亲手撮和起来的夫妇,合起来能打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她给逛荡领来一个女人,至于长相,谁也说不清楚,总之脑袋和身子是完好无缺的,也很可能是个处女,腿和手总不在适当的位置上摆动,眼睛看人像朝你生气,也像在认真瞄准,总是准备随时s击的样子。值得一提的是,胆小的或腿脚不灵便的千万别在她跟前转游,说不定啥时候倒下来,保不定会砸到你的。据说这女人已遍游四五十个村庄,至今未找到合适人选(确切地说没有一个想与她结为终生伴侣的)。

逛荡当时正独自在家里喝着闷酒,身边似乎还有一碟小菜,小菜的颜色已很难分辨,只见他一仰脖子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白酒喝尽,揩一揩嘴巴,连瞅都没瞅那女人一眼,就对老媒婆子说:“那个,是女的就行!”

弄得那媒婆子就很尴尬。事后很久,她嘴里叼着烟袋,多次将嘴一撇一撇地对人叙说:“保恁多年红媒,还没遇上这样痛快的主儿呢!”

婚后的日子倒也平和。那女人除了手脚不住歇地震颤,也知道烧火、做饭,一得闲还去后园的菜地里拔草。婚后不久养下的两只小鹅,有一次一块儿给逛荡下了两只鹅蛋。逛荡也知道了节酒,还在自留地里下种、除草,有一次竟顶着雨去田里放水呢。有人就断言:人要说学好就能学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女人第二年还生下了一个孩子。逛荡却感到失望,扁头,扁脸,一声不吭,直到第七天的早上,叹气似地“唉”了一下,才细若游丝般地哼了哼。最令人不解的是,四五岁了还不会叫一声妈妈,更不要说喊一声打倒帝、修、反这类的口号了。

逛荡没有去外地求医,村里的大夫就给他断言:啥也不怨,喝酒过量导致胎儿畸形。

逛荡虽然没有文化,也知道下一代和接班人的重要,下一次受孕前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集了十二分的精力,酒也打破了连续十多个小时不喝一滴的记录。但生出的孩子还是不行,除了和他哥哥一样地肩头、扁脸,逛荡在其五官上搜索了四五个回合,还是只找到一只眼睛。说起性别,神鬼难辨,只有从瘦骨骨的两裆之间,才能分辨出他是哥哥的弟弟,逛荡的儿子。逛荡彻底失望了,摇一摇婚后已偶尔梳洗的乱发,苦笑一下:“别扯了,那个该喝酒,还喝酒吧……”

据于村的老年人讲,逛荡在政治上也曾有过要求。

具体是哪一年了没人能说得清楚,反正是个春天。事情的过程也许是这样的,当时阳光很好,天气也暖洋洋的,菜园里的小苗和地边的花草也在春风中绿油油地生长。逛荡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同样心情极好地行走在村街的大路上。他没有四顾,只专心地走路,嘴里还哼叽着一种叫人很难说清的曲调。他腿上有病,两只脚也里出外进的,走起路来身后常常跟着一溜烟尘,同时留下一道曲曲弯弯的路线,很像一支天然浑成的画笔。

待走到村书记于海成的家门口,“画笔”停止了,烟尘也消失了。他隔着铁栅栏大门怯生生地向里边望着,待有四五分钟光景,看看路边已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才犹犹豫豫地从栅栏边的小门钻进去。

于书记刚吃过午饭,只一个人在屋里坐着。他中等个头,方脸大眼,很重的络绸胡子又配上一只比常人长出许多的鼻子,天生就显得威严。又身体结实、粗壮,浑身上下都是肌r疙瘩,叫人看着就有点打怵。他坐在小木凳上正想着心事。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很感意外,村子里谁到谁家串门是不需要敲门的,很可能是个外地客人,乡、县领导也很难说呢。就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整理一下上下身的装束,赶紧走过去开门,却一下子就愣住了,“逛荡,是你?进屋就进屋,敲门干啥?”于书记很意外,很失望,很泄气,更有些生气,逛荡到家,能有啥好事?可逛荡是头一次进他家门呀,就闪开一条缝隙,“进来吧。”

逛荡就怯生生地走进屋里。于书记没有让坐,逛荡也没敢坐,就后脊梁倚着糊着报纸的墙壁站着,有一根手指头还没来由地伸进嘴里放着。

“有事么?”于书记不想让他久留,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逛荡似乎没有反应,两只眼睛一直望着窗台出神。

于书记一回头,见窗台上放着一瓶没有启封的“红高粱”酒。他以为逛荡又馋酒了,恨不能一下把他打发出去,家里赖着这么个物件可不是个曲子,一伸手将“红高粱”酒瓶子递给逛荡。

逛荡一张嘴用牙齿叭地启开瓶子,脖子一仰半瓶酒进去了。他拿起瓶子瞅一瞅,好像舍不得喝似的又放下来,人没有走,只用手指揩嘴角,脸也胀红起来。

“还有事么?”

逛荡嘴角嗫嚅了几下,显然是酒水起了作用,就用一只手摇了一下酒瓶子,很响亮地说:“那个,我想入党……”

于书记一下呆住了。好像白酒猛可间喝到肚子里,就呛得喘不过气来,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当村支书二十来年,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事后很久他都为当时自己的丑态懊悔不已。待缓过神来,就显出一脸的愤怒,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胀,“为什么?!”

逛荡对书记的变化竟熟视无睹,听着于书记对他说话,还很得意,呵,那个于书记跟我说话了!就重新提起手里的酒瓶子,一仰脖子将白酒喝得干干净净,话也说得更加畅快淋漓:“那个我苦了半辈子,一成家那个更完,想了那个好久,现在才想开了,差啥?就差那个没入党了……看看你们党员,那个吃饭不花钱,喝酒不花钱,宅基地尽找好的挑,村里的好事都落在你们……”逛荡突然闭了嘴,一扭身,一步蹿出五六米远,很快便消失在于书记的家门外,使于书记那突起的飞脚一无所获。于书记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平时昏头昏脑,走路磕磕绊绊的逛荡,当时咋反应得那样敏捷。

逛荡当时心里却非常清楚,于书记的飞脚在村里是极有力度的,村里头哪人不怕!二柱子体格那样粗壮,那回跟于书记犟嘴,给一下子踢上去,不齐刷刷断下来两根白森森的肋骨么?

此后逛荡未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于书记也没跟任何人讲过。人们后来的传说,也只能是传说。

这些年来,喝多少酒,对逛荡来说并不是难题;上哪喝酒,才是逛荡最大的难题。他曾想过多少种办法,如给人帮工,帮人待客,期待着拉货车上边掉下酒瓶子等等,成功率很少,只在百分之零点几几吧,最终都不是办法。经反复物色,他相中了村里惟一的小酒馆“夜来春”。酒馆,自然有酒,老百姓就不值得一说,成年半辈子不去喝一次酒,喝口酒不是尖椒炒干豆腐,就是大葱拌豆腐,菜盘子吃得比狗舔得都干净,尤其喝酒,一滴不剩,末了儿连酒瓶子都要拿回家里。最叫人服气的,还是干部,村干部的喝酒,那才叫喝酒。一是他们自己常常组织起来喝酒,二是上边来人保证喝酒,从来都大大方方,肥汤肥水儿。喝酒时根本不计较三两二两酒的得失,有时故意往桌子下边倒酒,逛荡在窗外边就痒得嗓子眼儿直伸巴掌。有时就将塑料袋子从后窗外边偷偷地递进去,遇到好说话的就能将装了酒的塑料袋子递出来。他就成了“夜来春”的常客。

有时候也不很顺利。有一次于书记领着两个头发梳得亮亮光光,衣服穿得齐齐整整的客人来“夜来春”喝酒。平日于书记喝酒最为大方,每次总要剩些酒底儿,人们都叫它“福根儿”。那时候天也很热,逛荡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去了窟窿眼子已没多少布料了,就店前店后不住地转游,焦急又耐心地等待着于书记的“福根儿”。偏偏于书记喝完酒一扭头,发现了开着的窗子后边站着的逛荡,正伸头探脑,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往里边张望,难怪客人总往他身后看什么。就站起来,说要方便一下,悄悄地走出酒店。

逛荡虽然身在窗外,对屋里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尤其对于书记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于书记一出门,他就从后窗转到门前。于书记假装无事,漫不经心地朝他走来。还有六七米左右的光景,逛荡一挺身,猛然间摆动起有残疾的双腿,突然加速,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c你妈的,真出奇了,外地都是拣饭底儿的,咱村还出了个拣酒底儿的……”抬起的右脚再次无功而返。一旁看热闹的村民就笑。有一个小青年还开玩笑说,“凭逛荡这速度,要是有好教练发现和调教,中国兴许能出个破世界记录的运动员呢。”不久后逛荡却找到了一个机会,等于拿了去“夜来春”拣酒底儿的合法工作证。那是晚秋里的一个上午,天气y凉,北风刺背,天地间都是灰暗暗的。大约在九点半钟光景,村里人都忙着在田里收获庄稼,因当时还没开始包产到户,逛荡在生产队就没有啥具体活儿,此时正在村后的一座山梁上转游。转游啥,他自己也不很清楚,反正没有酒喝,在家里呆着也是闹心,就出来转游呗。

他没心丢肠地从山梁上转过身,向村里的方向望着。望着望着,首先就望到了山梁下边的一个山沟,望见了山沟里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车上走下四五个人,他们不住地走动,不住地畴咕什么。逛荡一惊,猜想这很可能是偷东西的毛贼,听说外边已很不太平,偷东西抢东西像玩似的,一股“好狗护山村”的阳刚之气油然而生,撒腿便向村里飞跑。

于书记正在大队部里办公,俯着头在办公桌上专心地写着什么。于书记字写得很好,听说那一年要是听他爹的话出去当兵,现在说不上出息成什么样子了。于书记正写得兴起,右手一抖一抖的,头和脖子也跟着有节奏地晃动,似乎来了什么灵感。突然听到有呼味味的喘息声,像狗,还不像狗,就抬起头,见是逛荡,又埋下头去写字。

逛荡见于书记这种样子,有些失望,但没有放弃最后的信心,他重新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接着喘着粗气说:“来小偷了……还开着那个一辆汽车(他把所有的机动车一般都叫做汽车),在北山沟……”

于书记对逛荡的话带信不信,对汽车却引起了警觉,小偷带汽车,不大可能,在于村也从未有,大白天更不可能,就破例地给他倒杯水,让他慢慢地说。

逛荡很受感动,水没敢去喝,话却说得正常了。

于书记从逛荡的叙述中,断定那是辆面包车,十有八九是县计生办来查计划外生育的,只有那些人才鬼鬼祟祟,搞突然袭击。别处干部下乡前总要事先通知,好酒好菜必须张罗明白,工作还在其次。这些损鬼,喊!前天公社专门召开会议,说“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计划生育要狠狠抓紧,哪个村给县以上的计生部门查出问题,主要领导就地免职。

于书记不敢怠慢,匆匆将在大队部办公的民兵连长王成武带上,由逛荡磕磕绊绊地带路,直奔村外的北山沟而去。

果然不出于书记所料,县计生办人员已布置停当,正撒开人马直朝村里扑来,其中有个大个子于书记还认得,是一个什么科长,检查特狠,凡有问题一经他过手,无一漏网;凡他查出问题的,亲爹说情也不好使。于书记就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掉头返回队里。大略一排查,有俩多胎小惠子刚刚仨月,属重点检查对象,一旦查出,他于海成村支书难保!赶紧命人通知两位多胎户主将小孩迅速转移。此时计生办人员已将村子团团围住,抱孩子已无法脱身。王成武主张将小孩装进竹筐,上边压上干柴,甩手推车推出村外,有人问就说卖柴禾的。于书记摇头,“小孩装进竹筐,狼哭鬼嚎,等于不打自招。”又没有别的办法,书记、民兵连长就急得团团乱转。

逛荡往日一见于书记面儿就远远地躲着,这次自恃有功,就前前后后地围着,看着两位村领导急得猴儿似的,就上前c嘴说:“每个孩子嘴里那个,灌两羹匙‘红高粱’,就醉了,不会哭,还灌不坏。”

王成武白他一眼,“这点儿小孩喝酒,不灌坏了么?”于书记却说:“问题不大,只有这样了。”

于是在两个孩子家长默默地咒骂下,于书记给每个孩子灌下两匙白酒。果然,小孩子哭闹几声很快就呼呼睡着了。俩孩子就给很快地装进竹筐推出村外,竟然无人发现,检查自然没有问题。俩孩子事后也照常吃喝笑乐。

村里人就很佩服逛荡。于书记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逛荡办了件好事,逛荡再去酒馆就睁眼闭眼不作理会,别人自然不去计较。逛荡就堂而皇之地在“夜来春”自由地进进出出,所剩残酒基本上为他一人独有。有一次竟拾到半小瓶粉红色y体,封闭也极其严密。他将小瓶悄悄地揣进怀里,断定是哪位领导私藏的好酒,味道一定不错。

回家里没人时小心地揭开盖子,抓起瓶子猛惆一口,实际只吞下半口,就觉得味道太冲,不像酒。但为时已晚,这半口酒很快折腾得他翻身打滚,呼爹喊娘。

老婆见他这副样子,断定人怕是不中用了,他以前遭罪的时候很多,从未见过这个样子呀。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挥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从四裂八掰的仓房里翻出一领破炕席,准备将其作为逛荡离开人间的最后归宿。

逛荡翻来翻去就是不死,翻到第二天的晚上,翻出六七十条又大又胖的蛔虫,人却好了。

逛荡摸着哆哆嗦嗦,已经变了形状的腮帮子,长出一口恶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命没搭上,还白白打下恁多虫子,人呀,那个就是命啊!”

第二章 业余“职业”

“逛荡”来到二柱子家大门前,屋里黑着,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

挨到房檐下,大气也不敢出,只侧着耳朵细听,果然有声响。先是,女人嘻嘻嘻地笑,接着是二柱子起身上翻的响动,接着那女人尖声说着:“轻点儿,要死——你呀!”从语音上,“逛荡”断定是李玉成媳妇无疑。

逛荡的酒源,往往寄希望于“夜来春”酒馆,也往往得手,那只是正常情况。这几天就干脆不行,罪恶源于老天。

连着五天,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地接连着下雨,他就五天连大门也没有出。说句不能外传的话,就是撒n,也是趁老婆孩子分神,掏出家伙,对准窗d一次完成,至于大便,就另当别论了。出去也无用,往年那伏雨,下一阵就停,村干部就趁这下雨的时光,在“夜来春”里喝酒行令,哈五喝六,一个个弄得红光满面,他捡起酒底来也得心应手。有时伴着酒底,还能捞一两只残缺的猪蹄啃啃。而伏雨一停,村干们又投入了工作,一工作起来,还愁喝酒?有村干们喝酒,他还愁拣不到酒底儿?

这连着五天的伏雨,别说村干部,有点体力的妇女都到水库上抗洪筑堤去了。实在的讲,村里除了他这个丢了无人找的,怕是再找不到成年男性了。

到了上学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分别找了一块灰尘满布的塑料布,冒雨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老婆在别别扭扭地为孩子们修补那一件件千疮百孔的旧衣裤,剩下就是墙角边拉满蛛网的空酒瓶子或房梁上那黑黢黢的椽条子、檩条子。他心里愈发烦躁,快五十岁的人了,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无聊。

惟一能使他那烦躁心情得到缓解的是破窗纸上有一个黑d。他每一次将头伸进去,就产生一种希望,每一次将头从黑d里退出来,就增加一次失望。这一次他又将头从黑d里伸出去,满天仍是一片浑饨,除了哗哗哗不停地下雨,还是哗哗哗不停地下雨。他正要将头再一次失望地从黑d里退出来,天空突然打一个闪电,他一激凌将头从黑d里缩回来,随之受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启示,一拍大腿,“那个——有了!”就光着脚飞跑进厨房,猛然提起一只破竹筐,里边正在下蛋的一只母j嘎嘎叫着被强行迁出。

老婆虽然科科索索地在尽心地缝补衣裤,对他的行为仍有所察觉,就扔下针线,出来与他争夺竹筐,终因势单力薄,一个趔趄给甩在地上,竹筐也完全抓在逛荡手里。

他来不及多想,一闪身蹿出房门。随之消失在浑茫茫的天际里。

雨实在太大了,他不停地晃着脑袋,一只手提着竹筐,一只手抹着眼前的雨水,还是看不见东西。就记准个大致方向,便跟头把式地瞎乱走起来。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不知道身上跌成个什么乃乃样子,终于听到了人喊马叫的声音。他像遇见了亲人,又滚又爬地扑上去。

水库坝上真是壮观,人挑马拉,手推肩扛,一个个弄得像个泥猴子,水猴子,还在疯奔疯跑。于书记,马村长,王治保,一个个都背着家伙不停地奔跑,全不像往日那装腔作势,拿五拿六,或脖筋喝得多高的样子。忽而他看见五保户于二叔也背着小半袋砂土一拐一拐地往坝基爬,就产生一种感觉;今天那个,兴许来得不是时候呢。山坡上还停了两辆小轿车,这使他产生了联想,那次发现县计生办面包车的情景,真是辉煌……这一次要早点发现汽车(轿车)呢?他想象着雨过天晴,村干们陪伴着上级领导在“夜来春”的餐桌上上鱼上r,咕嘟嘟喝酒的情景,就不由得咂咂嘴唇,用笨拙的舌头扫一扫自己那苦溜溜的腮帮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该死的老天!

忽然间他看见了民兵连长王成武,正光着膀子指挥着一辆陷在泥坑里的手扶拖拉机往坝上爬呢。他眼睛一亮,像见了救星。在他心里,王成武同志对他是最好的一个,每次到“夜来春”只要有酒底,就将大手一挥,“拿走,全部拿走!”有一次还将两瓶原封未动的“红高粱”偷偷地塞给他。

逛荡悄悄地凑过去,“那个,那个……”王成武头也不回,“往竹筐里装土,往坝上扛,快点!”

逛荡精神一下萎顿下来,缩着脖子勾着腰,用一只手拖着竹筐,慢腾腾朝山坡上走去。他吃力地用手捧了几把砂土放进竹筐,呼啸味地喘着往坝上挪动。他哪干过这种活计,总共只走了两趟,浑身就散了架子似地难受,脊梁像给针戳了似地生疼,那个也许,也许那个断裂了吧?大伙儿还像疯了似地猛挑猛跑,没一个人注意他,就慢腾腾地拖着竹筐,悄悄躲进指挥部的帆布帐篷里。

肚子咕咕乱叫,尤其这酒隐,嗓子眼儿里一阵阵着火似地干渴,他不知道犯大烟瘾人是啥个心情,这酒瘾要上来,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他已三天三夜滴酒不见,要不是头两天在北墙角下的空瓶子里翻出点酒底儿,他嗓子眼儿早起火了。那个,这真是酒场上的上甘岭啊!

雨还在哗哗地下,人还在呼着,喊着,叫着地干,没有个终了,他不能等了,就缩着脖子从帆布帐篷里爬出来,颠跑着溜到王成武身边,悄悄地问:“那个咋还不开饭?”

“开什么饭?”

“往常村里有啥举动不都供酒供饭么?”

“滚你妈的!”他见王成武也像于书记那样地抬起脚来,一闪身连滚带爬出溜到坝基下边,竹筐也不知去向了。再看看自己那狼狈样子,口里就骂:“那个那个,这败家天气!”

逛荡从“夜来春”的实践中,又悟出一个新道理:不能守着一棵树吊死,那样喝酒会断顿的。例如这会儿他是后半夜起来的,“夜来春”还能有客么?村干们还能喝酒?他还能去拣酒底么?那个是不可能的。

他很随意地在村子里转着。夜晚很静,夜露甚至打湿了他的头发,山上偶而还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啼叫,夜晚就显得有些神秘和恐怖的样子。他有一阵子已开始泄气了,要找一条新的酒源,看来那个也是不可能的。

忽而他听到了声响,“哗啦,哗啦……”尽管声音很慢,也很轻,他还是听到了,他很自信自己的耳朵。借助于鼻子,他还闻到了酒香,他对自己的鼻子几乎是五体投地的佩服。就用力地去推村西边挨着大柳树一家的房门,里边栓着,听见推门灯也熄了。逛荡很有信心,继续接连地推门,门里就露出半边脸来,“呀,死逛荡,吓死人了,进来吧。”

屋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麻将桌边的四个人瞥一瞥逛荡,继续开战,有一个还说,“这一停,点还兴许上来呢!”打麻将的四位逛荡只认得一个人,是村里有名的大要老于,其余的都不认识。

逛荡起初一点都不讨嫌。他一声不吭,拿起扫帚王婆画眉似地将地上的烟头扫扫,还拍死几个带血的蚊子,要不就去厨房帮着烧火摘菜。待到天亮,已和那几个陌生人有些厮熟了。有一个还跟他开玩笑说逛荡像个天生拣饭底的,他也不与人家计较。吃饭时除了给他拨去半碗猪r炖粉条子,还递给他半碗白酒。逛荡一伸脖子一口干尽,赌友们就很佩服他,待又赏给他半瓶白酒之后,一个蒜头鼻子的小伙子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海量,海量!”

待下一天的晚上,逛荡就几乎是如约会般地及时赶到。这回除了干一点零乱杂活,就站一边看热闹。逛荡白肠白肚,心里想的,嘴上就要如实表达,渐渐地又悟出点门道,嘴上就挂不住,“八万,那个咋能打八万呢;么j留着不就和了,真也是那个的……”他身前麻将桌上的一个长脸子就回过头瞪他一眼,“真他妈痴蛤膜上脚背,不咬人烦人!”逛荡也觉得没趣,悄悄退到一边打蚊子去了。

一会儿又转回来,也许看上瘾了,就凑上去继续观看。这一次他离长脸子远远的,站在蒜头鼻子的身后,他觉得蒜头鼻子对他还是不错的,昨晚还夸他海量呢。吸取以前的教训,尽力憋着嘴不说话,可是有一把眼看着蒜头鼻子上听了,上一家又慢慢地抽出“炮牌”,逛荡就非常紧张,吭哧哧憋得满脸通红,气喘得像头老牛。上家不怎么就将“炮牌”又拿了回去,结果让对面的长脸子和上了。蒜头鼻子就一回手,拳头正好打在逛荡脸上。逛荡一个趔趄,倒下了。几个人都停下麻将,看着逛荡从地上又爬起来,嘴角上流出血来。村里的大耍老于就有些看不过,“多大点事,五元钱一个豆儿的麻将,值得打人么?”旁边也有人说蒜头鼻子的不是。蒜头鼻子就有些过意不去,起身给逛荡擦去嘴角上的血珠,还往他手里塞了十元钱。逛荡就突然间地手有些颤抖,腰也弓了下来,连说“谢谢!谢谢!”屋子里的人都给逗笑了。

几个赌友私下里商量一番,都觉得逛荡在跟前候着真有些闹心,也影响市容,可他又知道内幕,不好轻易打发,后来一致推荐他去村头放风,每晚一顿饭,一瓶“红高粱”酒。跟逛荡一讲,他竟很高兴地接受了。

于是每天晚上十点钟以后,有人就能看见一个腿脚有毛病的人晃晃荡荡地朝村外走去,嘴里哼着说不出名堂的小曲,手里拎着一瓶“红高粱”酒。

别说,还真起了作用。乡派出所根据群众举报,前来抓赌两次,都因逛荡及时报信无功而返。赌友们就把逛荡当成宝贝,几个人一使劲,还将逛荡高高地抬起来,逛荡就笑得“咯儿咯”地像个孩子,对他这样看重,把他这样当人,五十来岁还是头一次呀!同时也对他提出了建议:“你再发暗号时声音清楚点,像一连气的狗叫声,我听怎么像狼嚎。”“我听像猫叫。”蒜头鼻子一龇牙,“我听像驴耍欢儿!”结果众口一词。“反正味儿不正。”更有甚者,听说一位产妇的婴儿后半夜听了非驴非马的嚎叫,连续三天抽风不止,光药费就花了一百多元也不见好转,那产妇颠着p股在炕上叫骂:“这驴做的,我要逮着是啥嚎叫,不活活剥下他的驴皮,捣碎他的骨头垫粪坑才怪!”逛荡就连连摇晃着脑袋,“不干了,那个不干了!”赌友们再三劝说,又认真地教了几遍,并将狗叫改为易学的j叫,外加一瓶“红高粱”酒,条件是放风结束后兑现,逛荡才勉强点头。

结果到底出了差错。毛病并不在狗叫j叫上,还是酒啊。乡派出所在两次抓赌失败后,又接到群众举报,反映抓赌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逛荡的作祟和他自身的嗜好。在一个漆黑的晚上。逛荡坐在村头路边正细细地品尝赌友们送给他的第一瓶白酒,想到放风结束时还能领到第二瓶白酒时,心情格外晴朗,口里还不住地哼唱,真是祖国一片好风光,白酒啤酒处处香啊!他一边喝酒,一边去兜里掏摸临走时揣进去的几颗花生米。这时候,有一个大个子从村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嘟噜东西。两个人一搭话,大个子说他手里头拎着白酒和猪蹄子。逛荡就很羡慕,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一块。大个子打开手里拎着的白酒和猪蹄子,两个人就喝上了。逛荡喝着喝着有些发困,很快就躺下去呼呼地睡着了。

后来逛荡给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才发现乡派出所五六名干警,将那四名赌友一块儿给抓住了,其中蒜头鼻子走到刚坐起来的逛荡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脚:“这个败家的玩艺!”

逛荡这才开始清醒,头还是发沉。原来那大个子是乡派出所派出来的手眼,事先将给逛荡喝的酒里兑了安眠药,逛荡喝下能不困么?再将弟兄们悄悄地带进村子,赌友们不给捉住哪跑?

逛荡也许给喝糊涂了,清醒一阵就独自一人往村里走。走一走又想起了什么,就拿手捂住嘴,有滋有味地学起j叫来“喔喔喔……喔喔喔。”

“放风”事件以后,逛荡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又增加了一个毛病,不喝酒就出来溜达,喝了酒也要出来溜达,有时就常常睡在外边。

现在他就睡在外边,还做了一个甜梦。那是一个美丽的草原,水草茂盛,繁花似锦,逛荡喝了很多好酒,头也有点晕醉,就悠悠忽忽,尽情如意地信步走着。突然前边歌声悠扬,锁呐声四起,这荡正在诧异,八个壮汉拥抬一顶花轿,到他跟前轻轻放下,非请他进去享坐不可。他也不客气,晃悠悠就进了轿。里边好漂亮,好宽敞呀,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各种好酒,什么“剑南春”、“茅台”、“五粮y”,都是他平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好酒,就扑上去,尽情地狂饮。突然轿子一倾,他也倒了……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天上挂满星星,四周半明半暗,有一个人从他身上踏过去,自己也倒了。他生气地喊一声:“李玉成,咋从身上走人,我那个惹你招你了……”

李玉成何人?村里的年轻农民,有文化的高中毕业生,就是管不住媳妇。媳妇常常五更半夜出来疯跑,他就四处跟踪,又抓不住把柄。有人劝他狠狠地打几顿,或许会改好的。他却总记着老年人遗下的古训:“提j捉双”,又总不得要领。这不,都快半夜了,还瞎走呢。遇上逛荡,突然灵机一动,逛荡是有名的夜游神,晚上的事或许他最清楚。就很和气地俯下身去:“大叔,你看见我媳妇么?”

逛荡还为刚才的好梦惋惜,心怀就不很畅快,可有人向他请教,这还是首次,就很感激。忽多了个心眼,“说给你,那个给酒喝么?”

“白酒管够!”李玉成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那个,得拿给我看看。”

李玉成一阵神跑,很快从家里拿来两瓶“红高粱”,在逛荡眼前晃来晃去。

逛荡一翻身爬起来,抓过一瓶“红高粱”启开盖子,咕嘟嘟先喝几口,顺手朝村西一指,“你看看,灯还亮呢,准办完事了,记准地方,下次那个抓人早点下手。”

李玉成顺着逛荡的手指望过去,隔有四五家的光景,果然亮着灯光。这不是二柱子家么?以前就听说他俩有事,果然实情。到窗下听听,只二柱子一个,果然晚了,王八蛋,那次于书记才踢断他两根肋巴,咋不一下子踢死你多好!又忙慌慌地跑到逛荡跟前,“哪天帮我抓住现行,送你一箱‘红高粱’”

“说话算话!”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真是相见恨晚呀。

有一箱“红高粱”的诱惑,逛荡在晚上就显得更加繁忙。天一黑就绕着二柱子家房前屋后转游,平日嘴里总好哼着小曲,这次一声不吭,憋急了就捂着嘴趴地上使劲地咳两声。终日穿着的破白背心也脱掉了,只光着膀子,这样不显眼呀,蚊子咬就咬吧,丢点血也是自己身上长的,用不着花钱去买。

这一天晚上漆黑,连个星星也没有。约十点钟光景,逛荡晃晃悠悠来到二柱子家大门前,屋里黑着,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那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他猫着腰,蹑着脚,他知道自己腿脚不利落,就格外高高地提脚、落脚,落脚、提脚,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挨到窗檐下,大气也不敢出,只侧着耳朵细听,果然有声响,先是女人嘻嘻嘻地笑,接着是二柱子起身上翻的响动,接着那女人尖声说着:“轻点儿,要死——你呀!”从语音上,逛荡断定是李玉成媳妇无疑。他心里一阵狂喜,脑袋里立即想到了那一箱“红高粱”,仿佛一箱子满满登登的“红高粱”酒已摆到了眼前,就等他咕嘟嘟地畅饮了。

他不敢迟疑,扭身就走,这事要快,待办完事,提上裤子就没人承认了,他的“红高粱”也就泡汤了。由于心急,头几步还知道快走,接着就是飞跑,可惜还没有跑出院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且很重,整个人就树桩子似地倒下去,接着发出一声沉重的轰响。逛荡也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二柱子已站到跟前,“干啥大叔,跟我装鬼呢,不就是愿意喝点酒么?等着!”二柱子返身去屋里拎出两瓶“红高粱”。

逛荡吃力地爬起来,很不好意思地站在二柱子跟前,“唉哟,那个,那个,唉哟……”

“大叔,啥也别说了,咱们都是明白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你就当啥也没看见。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以后忘不了你。”

逛荡连连点头,“啥也没看见,那个啥也……”一张嘴启开瓶盖子,一边喝,一边朝李玉成家的相反方向走去。

这天下午,逛荡在外边喝了很多白酒,头也很沉,勉强走到家里,头朝坑里一趴就睡过去了。睡觉还是做梦,却没有那个草原上的好梦,反正都与喝酒有关,很累,他似乎正和别人抢着一瓶白酒,突然耳朵奇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