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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火·楔子·夙云

楔子

时钟敲了十二下。

冯晓乔抬眼望着墙上价值不菲的手工打造时钟,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整,她的新婚丈夫却还没有回家。

她望着时钟默不作声。

百来坪的偌大空间,寂静得像座死城。

今天是她结婚三个月的日子,才不到一百天,她的婚姻却已宣告死刑。

她的丈夫越来越晚归。

很多时候,她以为是他公事繁忙,毕竟他是知名大企业的总裁,直到今天,那个叫姗妮的女人来找她,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晚归,是因为耽溺在别的女人怀中……

可笑的是,姗妮还口口声声地痛斥她。冯晓乔,妳才是无耻的第三者,我和竞焱交往在先,是妳破坏我们,妳凭什么能若无其事做费竞焱的新娘……

晓乔的世界毁灭了!

她一直以为和丈夫是两情相悦,情深意切,没想到这一切竟都是最残酷不堪的谎言。

如今,金童玉女的神话被戳破了,这教她如何自处?

深夜一点。

费竞焱终于回来了。

月暖风清夜无声,车子驶进车库的声音清晰可闻。

费竞焱下车,进了门,触目所及是一片黑暗,除了窗外的路灯隐隐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大宅内没有任何灯光。

没看到晓乔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等他,蓦地他竟感到有丝不安。以往这个时候,晓乔都会在沙发上看电视或看杂志,等他等到睡着。

她也许上楼睡觉了!

他无声无息地上楼,轻轻打开房门,黑暗中依稀可见一道身影静静坐在镜子前,月光轻洒在她身上,看起来相当孤独、冷清。

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他会心一笑。是的,晓乔不会独眠的,不管他多么晚归,她一定会等他……也许说来自私,但是他喜欢她等他,他喜欢忙碌后回家的那一刻,看到她以温暖的笑容迎接他。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走进房间,连忙道歉。

没关系。晓乔轻轻地说。

妳哭过?他听出她的声音很沙哑。

今天是我们结婚满三个月的日子。她背对着他。

他一惊。我……忘了,对不起,都怪我太忙了。他走向她,坐在她身边,一脸惭愧。

我有事要告诉你。她的头依旧垂得低低的。

有什么事吗?他就像往常那样,只要她有要求,一定会有求必应,女人嘛,只要哄哄她,她就会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晓乔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呢?她的丈夫待她有如路人,一直以来,都在哄她、敷衍她。

为什么她这么笨,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认定丈夫是爱她的?

我都知道了。她心碎地说。你在姗妮那里,是不是?姗妮今天来找过我了,我知道你外面有女人,我也知道你所谓的加班,其实都是到情妇那里。我还知道你和她欢爱后,为了不要留下痕迹,一定会在她家洗澡……

晓乔的话有如当头棒喝,让他措手不及,他急切地想辩解:听我说……

我从不晓得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爱我,所以才会跟我结婚,即使爱只有一点点都好,没想到你竟在外面有情妇,还在跟情妇耳鬓厮磨时取笑自己妻子的无能……她直视他,注视他的眼神好陌生。竞焱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我一点都不认识你了。

费竞焱还来不及开口,他一向温顺的小妻子已经丢出一颗炸弹──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请你也在上面签字。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一脸震骇。

她走到他面前,有礼而冰冷地说道:我还给你自由,很抱歉,这婚姻带给你这么多的不愉快。

晓乔,听我说……从没见过晓乔这么理智,彷佛戴了张面具似的,他的心凉了一大半。

是的,在这个婚姻之前,他就认识姗妮了,他们彼此相爱。可是他无法娶她,他的养父执意要他娶晓乔。婚后,姗妮打电话给他,说没有他很寂寞、了无生趣……当他们再度见面后,他也舍不下了。从此以后,他越来越晚归。

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淡淡地道。夜深了,我不方便现在走,明天一早我就会搬离这里。

听我解释,晓乔。他再度要求。

晓乔置若罔闻,她走进客房,把房门锁住,也把他彻底地排出心扉。

看着她走出房门,费竞焱心头竟有着无法理解的痛楚,他不懂自己怎么了,这桩非他所愿的婚姻就要结束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他竟然舍不得晓乔……

第一章

冯晓乔来自极富有的家庭,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

她的父亲冯天弼从事进口汽车代理业,事业经营得不错,自然冯家的食衣住行各方面条件和品质都属于上等,出入的代步工具也都是进口高级轿车。

冯家隔壁住着也是威望尊贵的费家,费效阳是一位国际贸易商,在国外有很多布点,和他的妻子曹玉梅共同养育两个小孩,一个是费竞焱,他们的长子,另外还有一个女儿费靖涵,则跟冯晓乔同年。

周末,春天的微风吹来凉爽宜人,空气中飘散着石楠花的香气。

昨天是十二岁的冯晓乔最开心的日子,她参加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获得第一名,和爸妈一起开开心心地上台领奖。而父母亲为了奖励她,还送给她一个大奖赏──一台价值不菲的白色演奏钢琴。

冯晓乔很有音乐天分,她三岁开始习琴,五岁就开了独奏会,七岁时以第一名考入贵族学校的音乐班,今年十二岁的她,已经参加过无数次的国际钢琴比赛,每次都能得到优异的成绩。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是台湾音乐界公认的天才钢琴家,钢琴才女的声誉不胫而走。

今天练完钢琴后,她把握难得的休闲时间去看了一场电影,看完电影后,一时兴起,要司机把车停在山脚下,自己散步回家。

她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向前方矗立着一栋栋漂亮三层楼洋房的高级住宅区走去。沿途,她哼着钢琴名曲的调子,手指还不时舞动,脑袋和手指完全都被钢琴乐谱所占据。

由于太专注在音乐上面,晓乔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一辆轿车一直紧随着她。车上有四名黑衣男子正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窃窃私语着──

是她吧?她就是冯天弼的独生女,只要绑架她,勒索个几千万,那样我们众兄弟就发了……

他们正在计划一桩伤天害理的绑架犯罪!

这一带是阳明山的高级住宅区,家家户户门前皆是一大片青翠绿地,有些则植满美丽的花朵。晓乔信步走着,经过社区旁的篮球场时,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由围篱的网子望进去,她的视线立刻自动追逐着英气人的他。

他是风靡全场的人物!

球场上,几道修长的年轻身影追逐着一颗橘红色的球,很快地,那颗球落入某位球员手中,说时迟,那时快,从后方窜出一道高硕强健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快速动作把球抄走,随即一跃而起,唰一声,投进一记帅气非凡的擦板球。

好厉害!

场中立刻响起一片欢呼,许多观赛者更是按捺不住地大叫。

费竞焱万岁!

费竞焱好棒!好棒!

他就是费竞焱,住在晓乔家隔壁的大男孩,今年高三,他在篮球场上的风采早已所向无敌,迷死社区里无数的小女生。

他的妹妹费靖涵和晓乔从小就是邻居,又是同班同学,自然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隔着刺眼的阳光,竞焱的目光朝晓乔扫过来,他主动向这位熟悉的邻家小妹妹挥手致意。哈啰!晓乔。

他们彼此的父母一直都是好朋友,他的妹妹又跟晓乔同年龄,费竞焱可以说是看着晓乔长大的,他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哈啰!晓乔开心地挥手,谁知立刻引来众多仰慕者的不满。大家频频对她翻白眼,晓乔不好意思地低头赶紧走人。

我走了!她对他挥挥手,赶紧溜了。

凉风拂在树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同样的凉风也吹在晓乔的裙襬上,轻轻地摆动,彷佛顽皮地跟她玩着游戏,她享受这刻大自然的美好。

此时一辆车呼啸而至,发出尖锐的煞车声。晓乔被突来的声响吓得才转过头,车上的黑衣人立即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住晓乔。

啊──晓乔发出骇人的尖叫声,她拚命挣扎。放开我,救命!救命!

听到尖叫声的费竞焱赶紧回头,大声叫唤:晓乔!

他亲眼目睹对方用毛巾捂住晓乔的口鼻,晓乔立即昏迷不醒,然后被抓进车子里,车子疾驰而去。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这是绑架!

现场人皆看傻了眼,还是费竞焱先反应过来,他丢下篮球,拎起包包,临危不乱地丢下一句话──

我先去追人,你们赶快报警!

刚满十八岁的他,骑上父母送的机车,追着前面那辆轿车。

费竞焱不是有勇无谋的傻瓜,对方人多势众,如果妄自行动,只会把事情搞砸。他很聪明,一路上尾随着车子的行踪并且用手机和父母亲联络。

行经弯弯曲曲的山路,来到郊外偏僻的产业道路,主谋者也发现后面的机车骑士一直锲而不舍地追逐着。

怎么办?那该死的小子一直跟着我们。开车的黑衣人紧张地问道。

去!下车给他一点教训!绑架事件的主事者说道。

是!大哥一声令下,小弟当然得立刻照办。

山间小径很窄,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这时,车子突然紧急停住,费竞焱来不及煞车,直直撞向对方的后车厢盖,因为撞击力道太过强大,他被抛了出去,一落地,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费竞焱正值年少,血气方刚,当然不肯认输,他也想趁这个时候拖延时间,他相信爸妈很快会来救他。

他不甘示弱地跟他们扭打成一团,可是寡不敌众,他还是被打得皮开r绽、鼻青脸肿。

x!眼看着这年轻小伙子个性激烈,抵死不从,对方脾气也上来了。老子要你死!从怀中取出亮光闪闪的匕首,眼看就要朝费竞焱胸膛刺下去。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警笛声。

警察来了!事迹败露了,原来这死小子早通风报信了。

快走!快走!那些黑衣大汉顿时失了主意,纷纷作鸟兽散。

然而,警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将众人围住。

不许动!

那些跑到一半就被拦阻的歹徒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而此时的费竞焱,眼看着歹徒被制伏,晓乔也被送上救护车,这才安心地闭上眼,昏倒了。

数日后,费竞焱和晓乔一起在医院醒过来,他们住同一间病房,两家人认为这样好有个照应。

竞焱,你终于醒了!他的父亲费效阳松了一口气,露出放心的微笑。

实在太谢谢你了!竞焱。冯妈妈感激地痛哭流涕。我们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不是你见义勇为紧紧跟着歹徒,追踪晓乔的下落,只怕晓乔……只是害你被打成重伤,我真是过意不去。

晓乔虽然只有轻微的皮r伤,却被歹徒下了很重的迷药,所以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别这么说。费竞焱无所谓地笑笑,只是才稍微移动一下,全身就疼痛得很,他嘴角抽搐地问:冯叔叔,查出歹徒是谁了吗?

当然是那些无恶不作的黑道分子啊!我的财富成为歹徒觊觑的目标,差点害死了晓乔。唉!难道有钱是罪过吗?冯天弼感激地望着躺在眼前的费竞焱。我实在无法想象晓乔被他们抓走的话,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虐待,多亏了你,是你救了我们家晓乔!我这辈子实在不知道怎样还你这份情!

别这么说,冯兄,费效阳开口了。我们的交情哪里需要说这些?既然被竞焱碰到了,他当然要把晓乔救出来。厄运过了就好,这事别再提了。

是啊!费母附和道。只要晓乔平安就好了。我待晓乔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晓乔好,我们就好。

冯父感激莫名,转头对女儿说:晓乔,快过来跟竞焱好好道谢!

晓乔赶紧下床,走到竞焱床边,一脸歉意,真心真意地说道:谢谢你,费大哥。

竞焱也扯着疼痛的嘴角,露出笑脸。不客气,晓乔,我没事的!

晓乔羞赧一笑,心中对竞焱仗义相救的那份感动绝非言语所能说得清楚。如果不是他,她真难以想象自己现在会有多惨。

竞焱哥哥好棒啊!

他就像英勇的武士,将她这个文弱的女孩从恶势力中抢救出来,她感激他,心底对他有着一份莫名的崇拜和尊敬。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是她的英雄,此刻,那份对他独有的特别情愫占据了心房,她晓得那就是喜欢,也会是爱。当下晓乔决定,她长大以后一定要做竞焱哥哥的新娘!

两天后,晓乔经过检查,确定身体已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而竞焱就不同了,他的伤势很重,还要待在医院好一段时间。但晓乔不放心竞焱,也不愿意就这么丢着他不管,毕竟是她的缘故,才会害他住院。因此晓乔以受到惊吓为由,向父母要求继续住院,想留下来照顾竞焱哥哥。

晓乔表面上是待在医院疗养,其实已经成为医护人员照顾竞焱最好的小帮手,她甘之如饴地陪在费竞焱身边,跟他聊天,或是念书给他解闷,有时候也会把自己参加钢琴比赛的录音带放给他听。这些录音带不是普通带子,别人可是听不到的,因为这些曲目已经跟音乐公司签约,等着出cd呢!

事后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晓乔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因为费竞焱待她极好,两人经常说说笑笑,她最喜欢喂他吃饭,他因为手伤不能动,没服侍过别人的她便一匙一匙地喂他,他也大口大口、高高兴兴地吃,看他狼吞虎咽,她便开心得不得了。

竞焱哥哥,等你出院后,高中也要毕业了,你将来要考哪所大学啊?这天吃完饭,晓乔好奇地问。

我想,我爸爸会安排我出国念书吧。竞焱淡淡地回答。

出国念书?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这么说,她岂不是好多年看不到竞焱哥哥了……

是啊!竞焱对这个安排倒是没什么意见。爸爸要我出国念大学,拿到硕士学位后,在美国工作几年,有了工作经验之后,再回台湾接掌他的事业。

费效阳对他未来的安排,费竞焱从来不会有任何意见。

应该说,自从他无意间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费效阳的亲生儿子后,他再也不会对养父有任何的反抗和不满。养父说什么,他都点头,而且只会做得更好。就算有些是他心底很不情愿的,为了偿还养父的养育恩情,他还是告诉自己,任何事做到一百分还不够,必须要一百分以上才能让养父有面子。

喔……晓乔沮丧地低下头。

妳怎么啦?竞焱发现晓乔脸色怪怪的。

没什么……晓乔好失意,却不敢让他察觉,只好落寞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书,随意翻了起来。

竞焱看到,便随口问道:晓乔,妳在看什么书啊?

嗯……是我无意间在图书馆找到的,因为老师叫我们写读书报告,这本书叫做《幸福的波莉安娜》,是一位美国著名的女作家爱莲娜,波达在一九一三年出版的作品。

喔?里头写些什么?竞焱把书拿过来,随意翻了几页,念了一段书中的文字。无论碰到任何困难,都能够泰然处之,相安无事,并且扭转恶劣的环境,创造个人的幸福。他合上书本,鼓励似的对晓乔说:写得真好,我很赞成。晓乔,妳也要这样喔!无论碰到任何困难,都不要气馁。

对啊!晓乔豁然省悟。无论碰到多伤心、困难的事,她都应该轻松看待,如此一来,幸运便会渐渐地降临到她身上。

如果竞焱哥哥真的要出国,没关系!她会等他的。到时候,她也会长大,当她长大了,她才可以做竞焱哥哥的新娘子。

这样的等待也很幸福啊!

半夜,晓乔被厕所发出的碰撞声惊醒过来,那好像是莲蓬头掉到地上所发出的巨大声响。

怎么了?她连忙下床找寻声音的来源。

在厕所门口,她看到上身赤l的竞焱背对着她,她不禁双颊绯红。

是妳?他回头无奈地对她笑笑。对不起,吵醒妳了。

竞焱哥哥,你要找什么吗?我帮你吧。晓乔体贴地问。

不……我只是想洗个头……受伤住院后,因为怕牵动伤口,他不能痛快地洗澡,只能麻烦家人帮忙用毛巾擦身子。可是几日下来,他已经受不了了,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恶臭。我讨厌这套病人服,也讨厌全身汗臭味,好多天没洗头、洗澡,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来帮你。晓乔马上接口说道。

可是……他有些困窘。

应该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她凛着小脸,义正辞严地说: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不能洗澡真的很难受,那感觉应该很像掉入臭水沟里吧?

我看是掉入粪坑还差不多……他闷闷地自我解嘲。

啊~~好恶心喔~~晓乔故意调皮地说,然后甜甜地笑了。

费竞焱低头坐在凳子上,晓乔稍微想了一下,先拿着大浴巾把他上身围起来,这样就算被水溅到,也不至于把伤口浸湿。然后她把水开到最小,小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头发,沾上洗发精,轻轻搓抓着。

她内心窃喜,终于可以亲手碰到竞焱哥哥的头发了!他的头发硬硬粗粗的,不像她柔软的秀发,她触碰到他颈上的肌肤,惹来莫名的心神荡漾,如果可以,她真想亲昵地抱住他的颈项,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替他洗头发。

晓乔,再用力点好吗?真舒服啊!

好。他的要求让她从幻想中回神,赶紧加强了手劲。洗一次不够,她还特别为他洗了两次。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了,她拿起干毛巾替他擦拭湿发。好了。

嗯……他提出另一个更难的要求。可是我很想洗澡。

可是……他的伤真的无法让他自己洗澡。

我不管了,现在我闻到头发散发出来的芳香,更无法忍受身上散发的汗臭味了!他烦躁地执意要洗澡。

那……我帮你。她脱口而出,马上羞赧地捂住嘴。这要怎么帮啊?他不能脱光身子让她洗吧!对不起,我……真是的,就算要帮也不晓得从何帮起。

他善解人意地笑着说道: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她犹豫着。

妳只要帮我解开绷带,等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再去请护士帮我重新包扎伤口,反正医生知道后一定会把我骂到臭头……

他夸张的说法不禁让她噗哧一笑。好,那我在外面等你,有事随时叫我。她轻轻关上门。

浴室里,费竞焱边忍着痛边清洗身体,伤口果然还很疼痛,可是痛快地洗去一身累积多日的污垢后,他连心情都焕然一新的从浴室走出来。

他下半身围着一条短浴巾,滴着水的头发像乌鸦的羽翼般黝黑。

晓乔忘记要别过头,忍不住盯着他瞧。他好强壮,高硕英挺,完美得像是一尊太阳神阿波罗的雕像。

来,我来替你吹干头发吧!晓乔没等他说话,已经钻进浴室取出吹风机,拿起吹风机,示意他在床沿坐下。

这样不好啦,我自己来就行了。老是麻烦这个小妹妹,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应该的!

恭敬不如从命,他坐在床沿,让晓乔一面拨动他湿亮的头发,一面用热风吹干,她那温柔而细心的动作,让他闭上眼睛,享受她小手拂过头皮的舒服触感,直到头上湿重的感觉消失,才听她关掉吹风机,柔声说:好了!

他睁开眼睛道:谢谢!

他想要起身,抓起她准备好的衣裤换上,谁知这当下,手脚受伤不方便的他,浴巾就这么滑落下来,晓乔立刻红了脸,飞快地别过头,不敢直视他的l体,而他火速背过身,换上干净的衣服。

妳很细心,谢谢妳。为了避免尴尬,他赶紧找话题说。

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赶紧走出病房招呼护士。

她从来没有那么亲密地接近过男人,除了竞焱哥哥,她从来没看过男人的l体……而她永远不会忘记。

后来护士又重新替竞焱包扎,他一直惨叫,一面却又对她眨眼搞笑,惹得她在一旁偷笑。

当晓乔被绑架的事情落幕,竞焱也顺利出院了,没多久,真如竞焱对晓乔所说过的,高中毕业后,他就搭着飞机,到异地去念书了,这一离别还不是普通的久。没多久,连他的妹妹费靖涵国小毕业后也尾随哥哥到美国念书去了。

费竞焱这些年从来没有回过台湾,都是费家父母每逢寒暑假去美国探望他和妹妹。

很多次,晓乔也想利用暑假或是寒假的时候到美国找靖涵玩。

妈,我今年暑假可以到美国找靖涵玩吗?她要求。

今年没有空啦!妈妈总是如此搪塞。妳暑假要参加课业辅导,还要参加钢琴比赛……她的父母总是把她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到了新年,晓乔又提出要求:妈,我可以趁寒假到美国找靖涵玩吗?

谁知,就算是新年,爸妈还是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新年要飞去澳洲探望爷爷、乃乃,所以没空。

今年没空,那等明年好了!晓乔在心里嘀咕着。

好不容易到了隔年。

知女莫若母,这次是妈妈在她询问前抢先说:晓乔,今年我们全家要到日本过年,所以不能去美国找靖涵玩了喔。

如此一年过一年,晓乔到美国找靖涵和竞焱玩的心愿,总是落空。

晓乔不明白,为什么爸妈总是有这么多借口,彷佛很不愿意她和靖涵见面。其实冯家父母也有不好说出口的理由,因为靖涵小学毕业后,在长辈眼底,莫名其妙地变坏了,她老是跷课,还结交一些素行不良的朋友,抽烟、喝酒样样都来,几乎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了,费家父母为她大伤脑筋,才会把她送到美国念书。

这一来,冯家父母怕靖涵会把女儿带坏,不得不想办法让女儿和靖涵断绝往来,只是不好意思明说,怕对费家夫妇不好意思,也怕女儿反弹,只好东拉西扯,拖过一天是一天,希望小孩子日子久了就忘了。

可是做父母的忘了,晓乔和靖涵还有最新的沟通秘密武器──网路。她们私底下一直用网路通讯偷偷联络。

在晓乔眼底,靖涵的所作所为都好酷又好炫!她好羡慕靖涵的自由自在,可以参加舞会彻夜狂欢,染发、穿短裙、高筒马靴。哪像她不敢跟父母作对,父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她的裙子永远得超过膝盖,行为要端庄得体,做个小淑女。

这一晃,就三年了,晓乔国中毕业后,更想出国念书,她甚至期盼能跟费靖涵念同一所高中,那样铁定离竞焱哥哥不远,她一定可以常常和他碰面。

她又再次要求,结果当然大失所望。

她的要求并没有得到父母的允许,妈妈以妳出国,我就看不到妳了,妈妈舍不得啊!这句话硬把她留在台湾念三年高中,直到她要念大学了,想去美国念书的念头仍然没停过。

这时,妈妈又说:晓乔,妳是学音乐的,应该到欧洲的奥地利念音乐,不是到美国。然后妈妈就跟着她一起到维也纳念书,她这一去就待了六年。取得硕上学位后,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这一段日子里,靖涵经过了叛逆期,也回归正常,成为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冯家父母当然不会反对她们来往了,可是晓乔已经到奥地利念书,两人始终无法在异地相会。

虽然和好友靖涵相隔两地,不过她和靖涵还是透过msn联络,就算人在奥地利,彼此从来没断过联系。

晓乔透过靖涵得知了费竞焱的一举一动,知道所有关于竞焱哥哥生活的点点滴滴。

什么?竞焱哥哥身边有很多女朋友?

画面上跳出这句话时,晓乔的心脏彷佛慢了好几拍。她赶紧追问:那他很认真吗?

唉哟!那是她们倒追他,谁教哥哥是风云人物呢?不过哥哥才不会认真,哥哥结婚的对象一定是要经过爸爸妈妈看上眼的,哥哥是名副其实的孝子啊!哈哈!靖涵俏皮地回答。

那她就放心了!晓乔心底呼了一口气。虽然竞焱哥哥身边女友不断,但是幸好还没找到真命天女。

除了感情状况之外,关于他毕业后的工作发展,晓乔也都透过靖涵了若指掌。

竞焱毕业后听从父亲的话,先累积工作经验,他进入了美国的证券业,华尔街股市里只有他一位来自台湾的c盘员。不到两年,他就成为年薪近千万美金的c盘高手,第三年做到主管职位,第五年升到高阶经理,他声名大噪,名利双收,成为叱咤风云的股市大亨,称霸华尔街股市。

此时靖涵大学毕业,费竞焱回台湾接掌费氏企业的时机也成熟了,因此他们兄妹两人回国定居,这,已经是十二年以后的事了。

春天,台湾已经带着点暖意,萧瑟的早晨,街道上处处染上活泼的色彩,充满鲜艳的气息。

晓乔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下楼时,仆人正好要准备早点,时针指着七点,她向仆人要了一杯黑咖啡后,就坐在露台外。她拿出日记本,以法文写着一行又一行的字。为什么要用法文写呢?因为她怕人家看懂她写什么,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只有她一个人明了,那是她自己的心情密码。

她下笔如飞,尽情抒发着今天的心情──

隔了十二年,今天终于要见到竞焱哥哥了,十二年来大家变化好大,见到竞焱哥哥时,我该说些什么呢?

第一:如果他主动向我问好,我不应该表现害羞,要落落大方。

第二:如果他酷酷的,什么话都不说,那我要主动伸手向他问好。

第三:如果他赞美我漂亮,那我就要说你变得更帅了,切记!不能表露自己失控的情绪,千万不能表现得太三八,要含蓄要端庄,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洋洋洒洒写了一堆,都是对自己的耳提面命,她要十二年后与费竞焱的初次相会是百分百的完美,不容许有任何的缺陷。

晓乔吗?妳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了?妈妈的声音由客厅传来。

她赶紧把日记本合上,随即又发现这么做根本没必要,因为妈妈看不懂法文。仆人也刚好做了好吃的鲔鱼三明治放在桌上。

靖涵总算要回来了,我要去接机啊!她把费靖涵拿出来当挡箭牌,不让父母发现异状。

可是也不用那么早吧!那不是中午的班机吗?妈妈看看时间,现在才七点左右。而且我和费妈妈约了十点出发。

不行啊,我怕高速公路塞车,而且我还要去花店拿订好的花束,是我特别请花店设计师设计的。

那妳要自己一个人去吗?何必那么麻烦?跟我们一起走就好了。

我自己开车就好。晓乔拒绝。

不为什么,因为她要成为竞焱哥哥出关第一个见到的女人。她才不要跟他们一起走,老人家速度慢得像乌龟,铁定会迟到。

妈妈疑惑道:干么那么麻烦?台北到机场有一段距离……

哎哟……反正就这样,妈妈妳别问了嘛。

晓乔不再多做解释,吃完早餐就出门了。

妈妈不是没发现,今天自己的女儿特别漂亮,身上那件有童话图腾的披肩是她陪女儿逛了一整天的百货公司,看了上百条的披肩后,女儿唯一看中的一条。她身上那套粉色的洋装更不用说了,是annasui当季的手工洋装,脚上那双金色娃娃鞋,也是marcjacobs的限量款。女儿从一个月前就天天跑美容院,不是护发,就是护肤做脸,她的女儿今天特别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反正从头到脚,她挑不出女儿有任何缺点。

瞧她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样,简直比过去参加任何一场钢琴比赛还要认真,问题是,只是迎接一个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外加好朋友的哥哥,有必要如此慎重吗?妈妈虽然纳闷,却也想不出其中蹊跷。

咦?晓乔呢?是不是还在睡觉?冯天弼起床后,看到露台上只有妻子一人,忍不住问道。

已经出门了,她等不及了,要先去机场接机。

奇怪,她的个性向来不是冲动派的,这次怎么那么急?连爸爸也想不通。

他们就算想破头,大概也不会了解女儿的心事吧。

第二章

从飞机窗口往外望去,天气晴朗,蓝天白云,虽然机长已经预告地面气温仅有十一度左右,但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却彷佛正在欢迎他们,庆祝兄妹俩终于回到阔别十二年的台湾。

机长透过扩音器报告着即将抵达台湾,请乘客系好安全带,再过二十分钟,就要降落了。

哥,你在想什么?靖涵发现哥哥一路上异常沈默,忍不住询问。

没什么。一向酷酷的费竞焱依旧冷冷地回答。

哥,靖涵忍不住找话题聊,低声道:你看,那是名模姗妮耶,听说她现在在台湾颇有名气,几乎包下所有媒体的广告呢。靖涵望着坐在走道另一端的姗妮,她浑身上下绽放着让人无法视的光芒,简直就是天生的明星。哥,她好美。

我知道。他却连瞧也不瞧一眼。

哥,你就看她一眼嘛!喔!她哥哥是木头人吗?连这么美的名模在他眼前,他还不为所动。

没兴趣。他冷淡地回答。

我好想找她签名。

随便妳。每个回答都不超过三个字。

靖涵对哥哥翻了翻白眼,故意拿哥哥在美国大公司的名片隔着走道递给姗妮,请她在上面签名。姗妮很随和地微笑接过名片,在小小的名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费竞焱仍然面无表情,却下意识地摸了摸中指的卡地亚钻戒。那是姗妮在他们认识三年时送给他的礼物。

是的,不会有人发现他和姗妮其实是一对情侣,连总是对他旁敲侧击有没有真心交往女友的妹妹,也被蒙在鼓里。他们唯一的证据就是戴着同款的卡地亚对戒,除非是非常细心的人,否则很难发现他们有这层特别的关系。

他们对外的表现如同陌生人一般,甚至搭同一班飞机回国,坐在只隔着走道的商务舱座位,他们依旧对彼此的存在视而不见。

他和姗妮早就相识多年,他不否认一开始是她倒追他的,也许是因为身处异地的寂寞,也许是她的美丽大方,也许是她的诚心,当然更多时候是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楚楚可怜,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令他深深被迷惑。

反正他被她打动了,那一夜两人约会喝酒不小心发生关系后,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的女朋友。

这一直都是秘密,没有公开,他也不想公开。

因为以他庞大的家世背景,以他的社会地位,绝对不容许他娶一个艺人进门,为了做一个听话的儿子,他知道自己和姗妮的感情绝对不会开花结果。

姗妮是美国华裔后代,后来到台湾发展,原本竞焱在美国工作,她便得两地奔波,如今他要回台湾接掌父亲的企业,正好她的事业重心也在台湾,她甘愿抛下美国的一切,紧紧跟随她的爱人。因为舍不得与他分开,连班机都要搭同一班。

姗妮为竞焱付出青春和r体,让他的欲望得到满足,却从来没有得到竞焱的任何承诺,因为他根本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竞焱大方给予她物质上的满足,但是,不管他爱不爱她,就算他爱她,她成为费家少乃乃的愿望仍是遥不可及,因为他是个永远不会忤逆父亲的乖儿子,而她却一心一意想成为费家的媳妇!

她深懂男人心,她知道就算竞焱总是表现得无动于衷,看似对爱情无心。但是她就是要挑起他的妒火!她要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不然,竞焱不会明白她是个魅力无穷的女人!

所以她必须把握每一个出锋头的机会,她深信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每次竞焱都是藉由电视看到她的演出,所以无法充分感受到她的魅力,这次她要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独一无二的魅力,她要让他对她死心塌地,并且牵引出他的热情。所以她不忘在回国前,通知经纪人向媒体透露她搭的班机。

在接机室,晓乔一手拿着两大束花,另一手则高举着牌子。

她猜得没错,这两对父母还真会摸,他们现在正塞在高速公路上,要晓乔先接机,他们要晚点到。

她刚才在机场大厅碰到一堆记者,说是接到小道消息,名模姗妮今天会回台湾,所以他们都来堵她抢新闻,听说她这次回台湾要跟台湾的大导演签约,准备跨足电影界,这消息将是媒体们追问的重点。

十分钟后,费竞焱和妹妹靖涵走出入境门,姗妮则走在他们背后,视线一直停留在他强壮的背上,不愿移开。

晓乔本来还担心自己会认不出费竞焱,但一看到身材颀长的他,熟悉的感觉立刻就回来了,她知道,他一定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竞焱哥哥。

我在这……她举起手,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所有媒体的闪光灯已经朝姗妮喀嚓喀嚓地亮起,姗妮自在地面对媒体,微笑回答问题,彷佛这里就是她的舞台,而她是舞台上最亮眼的一颗星。

看着这场面,费竞焱一脸不悦,他纳闷为什么媒体会知道姗妮是搭这班飞机。之前姗妮还再三对他保证过,不会让媒体知道她回台湾。大男人心态作祟,就算他没有给予她任何的承诺,他也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另外,他向来不喜欢媒体,当然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场面感到不愉快。

媒体的大阵仗,令晓乔也目瞪口呆,真不愧是名模姗妮啊。

晓乔!此时费靖涵眼尖地看到晓乔,她立刻大嚷着朝晓乔奔去,只留费竞焱一人在后面推着沉重的行李推车。

两位好友紧紧地抱在一起。

晓乔,妳变得好漂亮!把晓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靖涵忍不住啧啧赞赏。

哪有,那位才美呢!晓乔俏皮地指指不远处被镁光灯和麦克风包围的姗妮。她怎么会跟你们搭同一班飞机啊?

不晓得,我们还坐隔壁位置呢!

怎么那么巧?

对啊!我用哥哥的名片跟她要了签名喔!

真的!

此时,费竞焱已经朝她们这儿走了过来,然后笔直地站在晓乔面前。

晓乔含羞带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