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1)

作品:女人

作者:孟华

男主角:帝(king)

女主角:黎玫蓝

内容简介:

过去,在舞台上的黎玫蓝是一团明亮的火焰;但现在,无法跳舞的她就如同失去光芒的星子。

历经分手的打击,又意外受了腿伤,被送到复健医院的她只想跳楼离开这个世界,偏偏这个计画被king破坏了!

拥有混血儿外表的king,是世界第一的古典芭蕾舞王子,在她要从高楼跃下的那一刻突然坐著轮椅出现,两人自此产生了看不见的联系──他是最顶尖的舞者,也是最难缠的男人,强势固执如同帝王,迳自钦点她当王后,还不许违抗!

他们的关系是一连串的挑战及竞争,她必须专心对付,稍不谨慎只能认输!

强烈的战斗意志被激起,他们是彼此唯一的舞伴,注定在舞台上一起共舞、燃烧……

正文

写在前面——

在看《女人》之前,请先看《男人》喔!没看的话,那就好像音乐只听到后半段,而没有听到前段,感觉会很怪的,小小任性,请多包含,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楔子

公元一九九一年

她平躺在地板上,让膝盖与脚跟垂直,一如每回进到舞蹈室,在所有一切开始前会进行的仪式——暖身,让自己的身躯复苏起来。

脚曲着,一边调和呼吸,让身体放松,一边开始想象自己的骨盆变成一面钟,而丹田为十二点,耻骨部分为六点,左右两对角则为三点及九点,然后在中心处放置假想弹珠,先假想弹珠滚到十二点处,然后再依顺时针的方向滚下去……

她专心做着自己的动作,直到感觉每一条筋骨都渐渐拉开,每一次的吸气吐气,都让她的肌r更为柔软。

舞蹈室的门开启,一些人陆陆续续进来。

“哎唷!已经有人在做暖身,你也快去……不要拖拖拉拉!”妇女拔尖的声音在仍空荡的舞室回响着,刺耳得会教人皱眉,但也像下了道指令一般,让其它的人跟着动作。

交谈吵杂声很快地就充斥在空旷的练舞场中,她一边保持自己的专注力,一边却也本能的吸收此刻环境的变化。

这里是考生休息室,聚到这里的全都是为了参加高中舞蹈班联合甄试的国中毕业生,而她也是其中的一员,正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准备。

“吴太太,您也在这个考场呀?”

“是啊!王太太,你们家的安安也决定继续念舞蹈班?”

“是啊!怎么劝都劝不听,就只好由着她了。”

“我们家的淑女也是这样,不过孩子喜欢就由着她喽!”

“管他的!考上也好,考不上也没关系,就当来玩一场……”

玩?

这个字眼,令原本专注动作的人,微微蹙起眉头。

“女儿,你要想清楚!高中舞蹈班跟国中舞蹈班以及舞蹈社都不同了,进去之后,再也不能抱着玩玩的心态,因为你不能像普通高中生一样整天专心准备升学考试,未来的路就是走舞蹈升学,甚至以舞为职。即使如此,你也打算如此走下去?”父亲黎耀泽严肃的对她说道。

“是!我知道。”她定定望着父亲,态度坚定的说道。

“好!既然你已决定了,爸妈也就全力支持你。”

“谢谢爸!”

她轻轻吐出一口从体内深处流窜过的气息,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随着她的动作,一些原本也正对镜暖身的考生们,目光不自觉流落在她的身上,甚至也吸引了陪考的家长。

休息室的喧扰倏地冷凝下来。

对这些专注在自己身上带着惊艳、评估、审量意味十足的目光,她只是毫不畏惧的仰起下巴,充满自信的凝着镜中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绝对是那颗最与众不同的明星。

玩?

她并没有望向发声的人,只是依旧注视镜中的自己。

对于未来的志向,从她五岁向父母吵着要去学跳舞的那一刻,至今从未更动过。

对她而言,如此神圣慎重的事,竟会被人视为游戏?不!不该是这样的!她也绝不允许有人抱着玩玩的心态亵渎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优雅的站起身,扶着把手开始做芭蕾的基本暖身动作,随着她的每个韵律、动作,让自己的筋骨达到最好的状态——

而沈寂下来的休息室则依旧继续保持最高的品质——静悄悄。

因为某种奇异的氛围从角落扶把暖身的美丽少女身上缓缓辐s出来,渐渐弥漫在整个练习室,并感染到所有的人,让人噤声,以充满惊奇甚至敬畏的目光望着那少女,随着她有若仪式般的动作,进入舞蹈圣殿中。

即使那只是最常见的基本暖身动作,可所有人却只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凝着那少女的一举一动,深深地被震慑住。

公元二○○一年

无论在家里、在学校、在人群、在舞台——黎玫蓝始终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拱上女主角的位置。

可唯独在她最爱男人的婚宴上,她却当了个观众——

为什么?她对于自己落选的理由百思不解,面对人生中这重要的挫败,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心爱男人结婚的那一天是y天,没有太阳,没有下雨,但就是……y天,尽管她多期待那一天会下大雨、刮龙卷风,把那一切都吹走、打散,让“演出”中断!

他不知道她去参加了他的婚礼,他不知道她甘冒违纪被开除的风险,硬是向学校跟舞团请了假,延迟一个星期回去,因为她想确定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站在远远的,看着他依循着礼俗,带着六辆车到女方家将新娘迎娶回来,在喜车到达他住处时,一长串的鞭炮被点燃,霹雳啪啦!噪音弄得人振耳欲聋。

她冷冷看着,充满不屑的想——多么俗气、老套呀!若是她的婚礼,绝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噪音出现。

她的婚礼会是在蓝天的大草坪上举行,旁边会有小提琴手和一台钢琴,先让会场飘扬着克赖斯勒的“爱之喜”及艾尔加的“爱情万岁”,等典礼要开始时,会用贝多芬“f大调浪漫曲”取代仲夏夜之梦的“结婚进行曲”做进场乐,然后她会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地走向正站在礼坛前等待的他……

礼车打开了,他出来了,然后转身……当她看到他扶着穿着白纱的新娘小心踏出车外,泪水瞬间模糊她的视线。

所有的幻影成空,他没有等她!他要牵着另一个女人走进他的生命里,他要的人不是她!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她会留在这边看着这一切,就是想要亲自证实他所说的话只是骗她的!只是故意要气她的!气她离开他太久了,气她让他太寂寞,所以故意设下这一切,只为了要惩罚她!

她可以理解,真的!所以她在等——等他抛下所有的一切,然后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对她说道:“愚人节快乐!”

那一天虽然不是四月一日,但只要愿意,每天都可以变成愚人节。

接着她会板着脸孔,愤怒的指责他的愚弄,之后还是会告诉他——她愿意原谅他!因为他爱她,她也爱他呀!只要他们之间存有真爱,一切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她甚至愿意送他一个最特别的礼物——告诉他,这回她不走了,她可以休学,她会离开舞团,就留在国内,当他的妻,为他生儿育女。

可是她看呀看,等呀等的,心爱的男人没有丢下一切跑开,反而带着新娘走进他的家,然后过了两个小时,他跟着新娘还有观礼的亲友出发到喜宴餐厅去……

她告诉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许这就像她平常演的舞剧,非得跳完才能下台一鞠躬离开舞台,这既然是要演给她看的荒谬剧码,就要有始有终,所以她会再耐心的等,直到演完的那一刻。

她驱车跟着来到喜宴饭店,悄悄地溜进会场。

她站在饭店的一角,看着他露出微笑的站在门口迎接每个到场的客人。

看着那样的他,她不觉有些恍惚。

他是谁呀?

那些跟他在一起说话、握手的人是谁?为什么她一个人也不认得?

……不!不能怪她不认识他们,因为他从未介绍他的家人、朋友给她认识。

为什么没有呢?

她咬着下唇,努力回想他们如胶似漆的那段日子。

因为她很忙,总是忙着练舞,没有练舞的时候,她已经累瘫了,剩余的精力全留给他,连她自己的家人、朋友都没时间陪了,又哪有办法去认识其它多余的人……

她从没见过他的家人、朋友、同事,但她有听过,可她并没有特别留心,因为她只是听,听他讲完,达到某种了解后,她就会讲她的,让他更加了解她的世界……

当她察觉到这一点时,只觉眼前一片黑,她不是很爱这个男人吗?用她所有心力爱的男人,为什么关于他的一切对她会是如此陌生呢?

然后时间到了,他到新娘休息室去了,她告诉自己——够了!等不到这出戏结束,她现在应该要上前,阻止这一切继续进行下去,她应该要出场,夺回属于她的位置。

就像在舞团一样,如果不努力、不用心争取,休想站到首席这个位置。

而现在她也必须要争取,再度成为他生命中的唯一以及首席。

可她的脚却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因为方才的想法压得她喘不过气,浑身发冷。

那个新郎真的是他吗?是她所爱的他吗?

新郎挽着新娘再度走出来,那个容颜是她所熟悉的,但感觉却是陌生遥远的。

再看看那个担任女主角的新娘,前几天见过了,也跟她谈过话,新娘子是个心理医生,论长相身材,绝对是她更胜一筹。跟对方交过手后,她依旧无法明白他为什么宁愿抛弃她而去选择这样一个人,若说唯一可取之处,是这个女子某些感觉和气质像极了他!在看到对方第一眼时,她就有这样的相似感。

所以——他选这个心理医生为终身伴侣,是因为他们很像吗?

定定望着他们走进去,听到乐音响起以及拉炮声,还有更多的掌声……

她的头更昏沈了。

掌声响起,就是戏落幕的时候,不过——他还是没有出来,依旧待在那个舞台上……

只是——演员不累,观众却累了,她从未如此疲惫过。

转过身,眼前一黑,昏倒在一直伴着她“看戏”的好友怀中。

……

而他依旧没来找她……

他不要她!他真的不要她了……

他们不是曾经欢欣的说过,他们之间所拥有的就是世人苦苦追寻的真正爱情——就是那种海枯石烂,生生世世不变的。

可为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跟以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为什么,她不懂?

时间和空间都是影响改变心意的因素。他选择为妻的心理医生,如是对伪装成病人的她说道。

所以是她的错吗?是……她的错吗?

啊!谁能可以给她答案呢?在她被痛苦彻底毁灭前……

第一章

“301的病患情况如何?”

“人清醒了,不过跟前两天的情况一样,整个人安静不说话。”

“这也难怪,多美丽的人,却碰到这样的事……”

“是呀!之前我还看过她的演出,到现在都还令人难忘。”

“她以后还能跳舞吗?”

“不知道……得看她伤口愈合的情况。”

“唉!这些跳舞的最怕脚受伤,尤其还是膝盖受到伤害,我看——想要再站上舞台,很困难——”

“那真的太可惜了!她跳舞真的好好看呀!连我这个对舞蹈都不懂的人,看了也好喜欢。”

悄悄走过护理站的窈窕身影在听到这段话时停顿了一下,片刻才又继续举步往前走。

身影在301病房前停下来,吴婉宜拎起挂在门把上“谢绝会客”的牌子看了一下,随即放开,伸手旋开门把走进去。

恼人的药味迎面扑来,室内一片昏暗,拉上的窗帘挡住了窗外所有的光线,整个房间暮气沉沉……

而那个半躺在病床上的人……

若不细看,会以为那只是座雕像,尤其头上包着白色绷带,膝盖关节处裹着石膏,而明明眼睁着,可明知有人进来,却还没有任何反应……彷佛真的石化了。

真的不重要了吗?这个世界除了那个天杀的负心男人外,其它的人都不重要了,是吗?

吴婉宜压下胸口的闷痛,走过去将一把已有枯相的百合从水瓶中抽起,这花才放两天而已,就已颓废至此,可以想见这房间气氛的黯沈,足以影响、腐蚀万物……

她一边走进浴室一边开口说道:“今天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不意外没得到任何回应,说出去的话如石沈大海般,连个涟漪也没泛起,更别说会有什么波动。

将水倒掉,装上新水,装完后,她没有马上走出去,仍站在浴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才开口——如在跟自己对话一般。“玫蓝,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你以及辰扬……”偏过头。“算算——高中同学三年,大学同学四年,然后一起出国到同个舞团习舞——到现在有十年了……十年,好长一段时间,对不?”她的声音在浴室里有力地回响着,十年的岁月让少女变女人,原先闪着像星星一般光辉的明眸,透露着对舞蹈单纯的喜爱,到慢慢的改变……

“这十年——我们一起学舞、练舞、跳舞,在一起的时间比其它人都还长,有时我觉得你跟辰扬比家人更亲、更好,而且我一直相信——我们会一直如此下去,直到我们无法再跳、不能再跳为止!记不记得我们也曾这样说过——除非老了、再也跳不动,才停止跳舞,因此我们约定——再一起跳个三、四十年,然后在台北国家剧院办一场三人舞展,当作告别演出。”说到这,镜中人的嘴角扬起,彷佛此刻他们就站在舞台上接受欢呼,她可以听到安可声不断响起。

但掌声总有要结束、安可喊停的时候——

人从迷离幻境苏醒,回到现实。

深吸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甚至还说过——要死就一起死在舞台上。”在说到“死”这个字时,镜中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嘴唇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颤。

抬手抹去滑下的泪水,静寂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开口说道:“不过这个约定……现在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有人——先放弃遵守了。”

说完后,她拿起花瓶走出去,见到病床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哀莫大于心死,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把花瓶安置好,拉过椅子坐下,和床上的人望向同一处——灰蓝墙壁上的某一点以及随着那点散开的细裂痕。

那痕——补得起来吗?只要再漆上一层油漆遮掩?或者是得打掉重新再砌?……只是这样一来,再也不是原来的砖、原来的泥。

“辰扬自杀了!”

终于——床上的人有反应了。

黎玫蓝缓缓转过头,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开始有了水光闪动,嘴唇动了动,可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是真的虚弱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心虚呢?

“你想问为什么?是吗?”婉宜摇摇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原因的……”霍地转向她,再也抑不住的愤恨眼神如箭般s进那曾亮着像星星光辉的眸子里。

“你以为辰扬会原谅自己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吗?你以为辰扬害你再也不能跳舞后,他可以不自责、不痛苦吗?就算他想不如此都不行,因为上至舞团团长、其它舞者以及爱护你的亲朋好友、仰慕你的观众……他们能原谅他吗?——不!他躲不过这些责难的声浪,因为他责怪自己比任何人都还严重!所以他才会选择最严厉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用他的生命!”一口气吼完之后,泪水也流了下来。

真的心痛!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明明两人是默契那样好的舞伴,为什么在一个最简单的抓举旋转中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不仅让演出中断,更让黎玫蓝她……身受重伤,断送舞蹈生涯。

黎玫蓝瞪大眼睛,表情是震惊、难以置信的,一声啜泣从她喉头逸出,接下来她开始挣扎,想要爬下床,可却动弹不得,直到颓软无力倒回床上,婉宜冷冷看着这一幕,并未伸出援手。

她知道黎玫蓝为什么爬不起来,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手脚因为企图下床逃离这里而被缚住,以免她做傻事,她的喉咙则因大声哭喊叫闹而暂时失了声……

这人……完全不知道当她自暴自弃,伤害自己的消息传到关爱她的人耳中时是多么令人心痛难当,辰扬才会因此受不了的……

“你现在起来有什么用?想要阻止这件事发生吗?太迟了!真的太迟了!两天前辰扬带着百合来看你时,你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不让他好过一点……但你不理会,因为你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悲剧者,所爱的男人背离对你的承诺,跟其它女人结婚了!所以你也跟着放弃一切,包括你的舞蹈、包括你的朋友!”她一边说,床上的人则一边强烈的摇头,一边发出抗议的呜咽声,泪水不停地滑落脸颊。

“不用否认!所有人都把这次的意外怪罪在辰扬身上,但——是辰扬一个人的错吗?从台湾回来后,你就像变个人,也不注重饮食控制,体重失常,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你的搭档辰扬岂会不知?他拚命替你掩饰,结果他自己也因此受伤,可他没说出来,独自一人承受,也不忍指责你,结果你依旧不知改进……”婉宜闭上眼睛。“那天舞台上的意外,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辰扬在那些日子所累积的伤,全都在舞台上那一刻爆发,失手将你摔下。你不要怪我残忍点出事实,因为我就在你的身边,看的比谁都清楚,更知道这意外绝对不是辰扬一人的错,会发生这一切,根本都是你自找的!黎玫蓝,你让一个男人毁了你!”说到这,婉宜声嘶力竭地吼道。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而这样难听、不顾情面的话语更从未出口过,这是第一次,只怕也会是……最后一次!

玫蓝听到这里,停下挣扎,力气已用尽,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目光空d的瞪着天花板,任凭泪水奔流……

婉宜一边抹去泪水,一边推开椅子站起身。“我来……是跟你说再见的!我已经提出休学,并退出舞团,后天——我会带着辰扬的棺木回台湾,然后从此退出舞蹈界。”她静静看着床上不再做出反应的玫蓝。

就这样了……就这样了……

婉宜站起身,迫自己转过身子,不再看她一眼。

“对我而言,你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黎玫蓝,也不再是我的好朋友,从今以后——我将会彻底的遗忘你,因为唯有遗忘你,我才可以不再想起你对我跟辰扬所造成的伤害,尤其对辰扬——你所做的事更是无可原谅。”说完,她快步走向门边,拉开,冲出去,将一切关在门后。

她用力咬紧牙关,一会儿后听见病房内传出凄厉的哭声,刺耳得让人心痛,但她没有感觉——她不会再允许自己对黎玫蓝心软。

因为黎玫蓝已经彻底毁掉两个人,一个是辰扬,另一个就是她,而最不可原谅的是——她毁了自己!

吴婉宜在自己的哭声爆出前,转过身快步跑开,以最快的速度跑开,引来数字医护人员的侧目。

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奔进另一层楼的病房,并大力推开其中一间。

她瞪着那手腕还绑着绷带仍昏睡的俊美男子,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跪下趴躺在他的旁边,让泪水不再受控制的流下。

许是她的哭声惊动了沈睡中的男人,男人眨眨眼。“……婉宜,是、是你吗?”

她抬起蒙眬泪眼。“皓,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没死”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让我看到那样的你”她边说边搥打床铺。

卢辰扬闭上眼睛,俊秀的脸庞写满了痛苦和无奈。“你不该救我的!你应该让我走……”

“你走了有什么用?你以为走了,蓝就会没事?就会原谅你?”

“至少……我可以原谅自己!”

“别傻了!”婉宜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同样修长,也不知交握了几回,但这次的交握不是为了跳舞,而是为了得到安慰和温暖,三人行中,现在就只剩她与他了。

“她、她知道我……”

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期盼,婉宜的心更酸。

“有!我说了……就在几分钟前,我在她的病房告诉她这件事。”

“那——”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婉宜望进辰扬的眼里,试着以最平静的态度说道:“——她没反应,即使我跟她说你死了,她……还是没反应!”

是!这是谎言!但必须叫他死了心,断了执念。

辰扬脸色立白,作梦也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玫蓝当真已经无情、无心至此?他的自杀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我不相信蓝她……她会这样……”辰扬喃喃说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玫蓝已经变了!那个男人已经毁了她!她再也不是我们的玫蓝,你懂吗?”婉宜说到这,再度痛哭失声。

辰扬摇头。“难道……是因为她不肯原谅我,即使我用这种方式向她赎罪也不肯接受?”

婉宜咽下喉中的硬块。“……这不是她要的,你还不明白吗?她要的不是你的赎罪,她要的是另外一个人的!”说到这,她的手不禁握得死紧。

那该死、天杀的男人!她回台湾后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听到此,辰扬顿时像苍老了好几岁。“是这样吗?……我们对她的意义还是不如那个人吗?”

婉宜吸吸鼻子。“所以你不要再做无谓的傻事,你要想想你的家人……若你真有个万一,你要他们怎么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我……”辰扬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婉宜伸手抱住他。“辰扬,医生说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也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回台湾。”

辰扬从她怀中抬起头。“那——舞团呢?”

“你不都放弃一切,选择自杀,干么还在意舞团的事?”忍不住骂他。

“我……”一时语塞。“但你呢?你怎么办?”

“你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还怎么能再跳下去?蓝做的——不仅是毁了她自己,也毁了我……”

“婉宜……”

“别说了,就是这样!我们不是没努力过,这些年我们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比那个人都长,但她还是选择了那个人……”

辰扬哑然,他应该明白的,婉宜对蓝的爱并不亚于他……但尽管他们俩是最爱蓝的人,但蓝最爱的人却不是他们,甚至连将他们共系在一起的舞蹈都放弃了……

“我懂……好!我们一起回台湾,我们一起回去……”他用力回抱住她,两个伤心人哭成一团。

“蓝……”

“嗯?”

“你……”他望着前方。“你以后不要再想我了!”

她脸上微笑僵住,缓缓转过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深吸口气。“我要你——就此以后,不要再想我!不要再爱我!彻底的将我这个人从你的脑海,从你的心底完全的抹去。”哦!老天爷,这些话几乎要让他的五脏六腑全翻了过来。

她震惊的瞪着他。“我、我不懂,你、你为什么……?”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愈跟你在一起,我愈痛苦。”

“痛苦?……怎么会呢?为什么会有痛苦?……我们在一起不是都很开心、很快乐吗?”

“不!只有痛苦!痛苦!”他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别走呀!”她冲上前去欲抓住他,要他再说个分明,可无论她怎么跑,始终都距离他一大步之遥,只能瞪着他的背影跑,连衣角都碰不到。

怎么会这样?

她的体力一向都比他好,跑得也比他快!怎么可能追不上他?

拚命地跑、用力地跑……可他只是离她愈来愈远,当她再也跑不动,整个人跌倒在地,剧痛从她的小腿传来。

她立刻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不行!她的脚不能受伤!如果受伤就完了!

可当她低下头想察看伤势时,却发现她的脚不见了!

脚呢?为什么没有了?

她不禁惊慌失措大叫起来,抬起头想唤住他,要他来救她!可人呢?为什么他已走得不见踪影

“皓谦!”她用尽所有的心力大声呼喊。“你快来救我!”

可是她的呼救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偌大的世界里,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不!不应该这样的!有谁?谁可以来救她……

救救她呀……

感觉到身后有人存在着,她立刻转过头,是辰扬和婉宜,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

“婉宜、辰扬,快来帮我!我的脚受伤了,辰扬,你带我去医院,然后——婉宜,拜托你去找皓谦,看他到底哪里不对了?在不高兴什么?为什么他会想要离开我?跟他说别那么冲动,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但他们两人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处静静地凝视她。

“婉宜?辰扬?”

辰扬先向她挥了挥手,接着连婉宜也对她挥了挥手——

然后——玫蓝睁开眼,瞪着灰白的天花板。

啊!原来是梦!

……太好了!既然只是梦就好,不会成真的。

她欲推被起身,想如往常般的先去梳洗一番,将残留的睡意袭去,然后喝下一杯现打的新鲜活力果汁及充满营养的早餐,便要到学校去练舞。

可才一动,却发现自己全身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口欲叫唤时。

门打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灰发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快速的用一连串的法语对她说话,片刻,才听懂妇女话中的意思。

感觉好一点没?想不想吃东西?你睡好久了……

眼珠子跟着那护士转,看着她调整点滴,调高床垫让她得以半坐,先用湿纸巾擦拭她的脸,然后又走出去推餐车进来,开始喂她吃东西。

她转过头避开护士喂食,先瞪着自己的手,被布条绑住了……然后再慢慢将视线移到她的脚,虽有被单遮盖,但她已很清楚地知觉到——脚受伤了,被一层石膏给裹住了。

她闭上眼睛,一切都记起来。

不是作梦,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受伤了!

“来!吃饭了。”护士小姐柔声说道:“你呀一睡就睡很久,怎么叫都叫不醒,医生说以后会减少镇定剂的药量,让你不会再继续昏睡下去。”

昏睡……

她张开口温驯地接受喂食,食物并不可口,但那温热的y体滑过她的喉咙,也令她恢复了说话能力。

“今天……是、几月……几号?”她说话仍有些困难,喉咙隐隐作痛。

“五月十五日。”护士露出讶异的表情。“你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吗?”

算了一下日子,她公演那一天是五月一日,算一算,原来已经过了快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发生过什么事?她几乎都不记得,唯独清楚记得的是——

她的爱人离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

她的好友同样的也离开她——一个用死亡、一个回台湾。

原来梦不会跟现实不一样……

吃下另一口热汤。

“可……可以为我……松开手,让我……自由吗?”她语气温和且态度理智的说道:“我……我想自己进食。”话终于可以说得较流利了。

护士露出犹豫。“可是……我们怕你又伤害自己。”

哦?她做了什么吗?

摇摇头。“抱、抱歉,我、我不记得我做过了什么?”微扯嘴角。“你……方便帮我……叫、叫医生来吗?……由他来判断,可以吗?”

“噢!好的,等我一下。”

护士一离开,她的脸上再度恢复面无表情,转过头,看向被窗帘遮掩住,只窥得见一小缝的蓝天。

终于明白——

梦与现实既然没有分别,留在梦中或是现实,似乎也没多大的差别,因为都一样让人感觉痛苦万分!

可是——在梦里她逃不掉,更骇人的是,她完全没有真正的力量足以对抗,但在现实——在实体存在中,她想——应该可以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

一个无论作梦或清醒时,都可以不再感受到任何痛苦的方法。

第二章

一辆奔驰车在笔直、宽广的高速公路上疾速行驶着,这里是德国,唯有在此才能明白什么叫高速公路。因为德国的高速公路不限速,爱飙多高速就多高速。

玫蓝闭着眼在后座冥思,坐在身旁的则是她的复健指导师罗耶玛丽,一个有着苹果般的圆脸,笑起来很有妈妈感觉的中年妇女。

不过别被罗耶的笑脸给骗了,她有着壮硕的身材,占了后座大半空间,力大无穷,抱起一个五、六十公斤重的大人就像抱起一个小孩般的轻松自如。

罗耶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如沐春风,同样的她发怒时,一样会让人心惊胆跳,但这样的机会不多,身为克来门舞蹈学院的复健师,她的话没人敢不听,敢不遵从,但玫蓝还是曾经经历过,因为那是她自己招惹的,谁叫她……受伤。

只是在对她大吼、大骂过后,罗耶还是热心地处理她的复健事宜,不会假手他人,对这份专业,玫蓝是百分百的尊敬,完全不带任何怨怒。

罗耶看了看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依这样的高速前进,肯定不会迟到,她转过头凝视身旁闭目养神的人儿。

各国务具特色的美女在舞蹈学校屡见不鲜,她也碰过不少东方女子,但黎玫蓝那精致秀丽的五官在她的眼中,仍是非常特别的,就像最上等的中国瓷器,细致、高贵。

看见玫蓝眼下的黑影。“玫,不舒服吗?”

玫蓝张开眼,对她浅浅一笑。“没事,只是想睡觉。”

“是不是约翰把车开得太快,让你晕车?没关系!我叫他开慢一点。”

“剥夺约翰好不容易可以飙高速的快乐?不!我只要闭上眼睛就没事了。”

罗耶笑了笑。“说的也是,平常在法国境内开车乖得跟什么似,一进入德国境内,就像疯了一般往前狂飙,真不仅这些男人在想什么,居然会如此迷恋速度与机械之间的关系。”

微扯嘴角。“也许机械原理容易弄懂,可以随心所欲的c控,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罗耶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如果男人都是这么容易了解,世界就会和平,不会有战争。”罗耶可是彻底的反战分子。

玫蓝安静了一会儿,望向窗外。“没错……男人总是发起战争、制造灾难的那一方。”

听到这话,罗耶愣了愣,似乎没料到玫蓝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语气跟声调突然都变得相当淡漠。

这孩子——跟男人有仇吗?是不是还在怪那个既是好友也是舞伴的大男孩,把她摔成重伤?

清清喉咙,罗耶转移话题。“这次送你去的克劳斯复健医院是世界数一数二的优良复健医院,在那里——你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并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舞台的。”

玫蓝依旧注视窗外。“如果……回不去呢?”

“别这么说,大家都相信你一定回得来,否则学校校长以及舞团团长不会动用那么多的关系,想尽办法安排你进入克劳斯接受治疗,更愿意支付一半的复健费用,你可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罗耶情真意切地说道。

片刻,玫蓝转过头,露出一朵甜美的微笑。“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这就对了嘛!”罗耶满意的点点头。

她的笑颜能敌人安心,也一样能让人失了……戒心。

此时车子下了高速公路,车速开始变缓下来,司机约翰是头一次到这个地方,所以暂时放下飙速的乐趣,小心的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

“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克劳斯,离约定时间早了一点,不过我们可以乘机四处看看……一想到待会儿可以见到世界上最顶尖的复健专家们,我就感到兴奋。”罗耶开始叨叨絮絮地说道。

玫蓝脸上带着浅笑,礼貌的倾听一会儿,才将头转向窗外。从玻璃窗虽看得到一张带笑的娇颜,但眼神却空d,眼底更有着掩不住的萧索。

不过这一面,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看得到……

第一眼见到乔伊斯?卢森医生,玫蓝立刻涌起一股好感,因为她给人的感觉跟罗耶玛丽很像。

四十岁的中年妇女,面容看起来很严肃,但眸中的神情却很温柔,询问她的状况时仔细又温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并自然而然的产生信任感。

“你的老师以及复健师都希望你能在等待伤势痊愈之前,保持筋骨肌r的活络,不然等伤口好了,会使你其它的肌r运用机能降低,一些舞者跟运动选手,如果休息一天,便要多练习三天才能补得回来。”

“是!我知道,麻烦您了。”玫蓝配合度极高的说道。

“我手上已经有你的医疗纪录,再做几项测试后便可以了,来!我们一边到测试区,顺便为你们介绍克劳斯复健医院。”

克劳斯复健医院是世界上环境和设备最先进的几家医院之一,占地广阔,外面有一大片林地、花园,为了保障隐私权,外围建有高达三公尺的围墙,让人无法轻易窥见里面。一进入医院里,层层的关卡更显示慎重,许多世界知名的运动选手或权贵之人,都会到这边做身体复建。

进入医院建筑本体后,便有如进入未来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建筑物,外观造型奇特,信道广阔,让人不觉得这是间医院,反倒像是有五星级水准的观光饭店。

乔伊斯医生带着她们四处逛了一圈。

“每个求诊者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单位里所有的复健设备一应俱全,所有最基本的治疗都可以在各自单位进行,而不用担心隐私问题。”乔伊斯医生说道。

有些复健会带给病人很大的挫折与痛苦,为了避免受到别人异样眼光的影响,医院才会做此设计。

“这样很好!”罗耶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

“在医院外面有花园和大草坪,每天我们都会安排去那边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做另外一种自然复健……”话还没说完,乔伊斯医生的呼叫器响起。“抱歉——”看了看呼叫器的代码。“抱歉,我去接个内线电话,马上回来继续行程。”语毕,乔伊斯往最近的护理站奔过去。

罗耶看了看四周。“那边有个阳台,我们先过去那边等。”

这里位在三楼,阳台外面是一大片修整秀丽的花园,从那可以看见不少人在其间散步、晒阳光。

“玫,你可以在这边一下吗?我去上个洗手间。”

玫蓝点点头。“没问题,你去吧!”

罗耶离开后,地一直挂在脸上的浅笑慢慢逸去。

一直带着笑是件很累的事,不管是脸部肌r或是心理层面,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负担,可舞者总是这样被教导着,一旦站上舞台,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跌倒了,都要带着笑爬起来,继续跳下去!

她凝望在花园里穿梭的人,不少人步履蹒跚、缓慢的走着,看得出他们走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