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1)

作品:分手再来过

作者:艾珈

男主角:雷钧

女主角:康苹

内容简介:

康苹终于认清雷钧这狂妄自大的男人对女人有多轻忽,

见到她这个前女友,他竟然完全记不得,太过分了!

亏她当年对他那么痴心,他却无情地爽约、消失不见,

如今再见,他那陌生、毫无愧疚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

她要自己绝不能再被他迷惑,但他却一再地来追缠她,

以前不在乎她,现在却又对她大感兴趣、摆明要追她,

哼!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不赏他排头吃,她气难消!

见多了女人看见他时的惊艳表情,雷钧早习以为常,

但这个康苹见到他时的态度也未免太“激动”了点,

激动到不像惊艳而像惊吓,恍若他们共享著某种秘密。

和一个很对自己胃口的女人有秘密,这太有趣了!

他开始调查她的过去,发现原来她曾是自己的女朋友,

太好了,这回他要跟她“重修旧好”、“再爱一次”……

正文

第一章

叽——的煞车声,一辆鲜黄色计程车猛地靠边暂停,只见一名身穿淡灰色套装的窈窕身影匆忙地从车里跳出。

“不用找了,谢谢。”

康苹朝计程车司机喊了声,然后低头看了腕上的手表一眼,还差十分钟十点。她心一急,急忙跨步朝“霆朝”企业的大门奔去。

康苹是“协合”律师事务所的新进律师。昨日她突然接到所长的指令,要她接下事务所和“霆朝”的联系工作。乍听见,她当真吓一大跳,这件工作原本是由资深的王律师负责,怎么突然说换人就换人了?

康苹资浅,人微言轻,所长怎么命令她只好照着做。昨晚下班之前,她特意走到王律师桌前跟他讨论交接的事宜,王律师反应不佳康苹能够理解,但他明明亲口答应,今早会陪她一道进“霆朝”和股东们会见,结果怎么知道,半小时前,王律师竟突然打了通电话给她——

“对不起,我人身体不舒服,今天霆朝的股东大会,就由你自己出席吧。”

搞什么鬼啊!在连“霆朝”大门长什么样,股东总共几个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要她单枪匹马出席会议,分明是派她去送死!眼见“霆朝”企业大门近,康苹急忙缓下脚步,自己定下心神。

康苹重重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在心里帮自己打气——可以的,康苹,你一定行!

康苹昂起头来,踩着稳定的步伐走进“霆朝”大门。

一见康苹出现,三位柜台服务员立刻起身和她点头打招呼。“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我是新到任的律师,你们好,我姓康。”康苹微笑地拿出三张名片,分别一张一张交给在场三位小姐。

三人互瞧对方一眼,突然觉得受宠若惊,以往王律师从没正眼瞧过她们,更别提给她们名片了!

“我今天时间有点急,稍后再来拜访。”康苹和她们挥挥手,随即快步走向电梯。开会地点在十七楼,康苹低头看了下,还有七分钟,应该来得及。

“执行长,协合的律师已经到了。”

康苹前脚一进会议室,特助立刻敲门进办公室通报。坐在办公桌后的雷钧抬起烁烁的黑眸,看了下时间——嗯,提早五分钟抵达。这点他喜欢。

“长什么样子?”

“是位女性,很年轻。这是她给我的名片。”特助将康苹名片放在桌上。

一看名片上头未冠任何头衔,雷钧就知道这个名叫康苹的女子,是个资浅的新进律师。他微感惊讶。

“协合”是怎么了,竟派了一个黄毛丫头过来?经过王律师的失败,所长理当明白,他们“霆朝”的股东,向来以难搞出名。

今日的股东大会,说穿了其实是个“面试大会”,几个老魔头被先前王律师的高傲姿态搞得心火大起,指天咒地说雷钧若是不帮他们换个律师,他们就要起义杯葛他下年度的投资预算。

迫于无奈,雷钧只好电请“协合”所长换人。他也已经把话讲明了,若是新到任的律师仍无法让股东们满意,他们就会撤销与“协合”的合作,另请高明。

雷钧将名片还给特助,冷然道:“既然人已经进去了,那就看着办吧。股东们若是合意,你再把她带到我这儿,他们若是不满意,就直接叫她回去。”

“我明白了。”特助躬身退下。

三十分钟后,门上再度响起敲门声。

“执行长,康律师来了。”

站在特助身后的康苹,暗吐了口气。终于走到这儿来了!

望着门上“执行长室”四个大字,康苹脸上不禁露出放松的笑靥。虽然她表面上看似平静,可说实在的,她心里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初进会议室,瞧见在座十二名股东个个活像地狱阎罗般的酷脸,康苹满腔的热情顿时冷了一截。好想调头离开啊……这样的念头一直不断地在她胸口撞击,但她不能在脸上显露出任何一丁点怯懦,今天就算失败了,一定得硬着头皮撑过去!

康苹态度恭谨地与在场十二位股东认识,发名片,并且牢牢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外表特征,对于他们问的问题一一妥贴地回答,并且在回答问题之中唤出对方的姓氏。

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举动,竟一举赢得了在场股东们的心,老头子们要的不过是“尊重”两个字。要知道,看似老朽的他们,之前哪个不曾是呼风唤雨的商场大佬?跟他们摆姿态,哼,谁理你呦!

一声“进来”,康苹越过特助走进办公室,当“霆朝”执行长抬起头来看着她微笑的那一瞬间,悬在康苹脸上的笑容,顿时冻结。

眼前这男人,化成灰她也认得!

康苹一双眼从雷钧的头发,一路往下看到他搁在桌面的手臂。

雷钧肤色较深,轮廓分明,算算年纪,也该有二十八岁了。但将一头短发往脑后梳拢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黑眸锐利,英气人,坚毅的下颚与端正的五官,总让康苹联想到俊美的大理石雕像。想不到十年过去了,他们俩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上!

映入雷钧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古典优雅的脸庞,彷佛是从西洋古典图画里跨步而出的缪思女神。最特别的是那一双眼,炯炯有神,散发非凡的意志力。

雷钧目光扫过康苹身上朴素的灰色套装和黑框眼镜,即便她在身上套着这些老气又欠缺女性柔软特质的装扮,那股自信的魅力,仍不自觉从她的顾盼间流淌出来。她就像一颗刻意蒙尘的珍珠,或许能躲掉一般驽钝之人的视线,但却逃不过他精明的利眼。

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康苹灰色的及膝裙上,最后是其下那一双腿……雷钧微一挑眉。很难想象,一双如此笔直秀长的玉腿,竟然会生在一个通过高考的律师身上!

拥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她不展露,偏要用如此平凡无奇的包装来掩饰自己?雷钧盯着康苹宛如柳树般纤细的身体,平静无波的心房,蓦地泛起了感兴趣的涟漪。

当康苹表情一变,雷钧马上察觉,不过并不是因为认出她是谁,只是觉得眼前女子见到他的动作跟表情,未免太激动了点。

他人俊,女子惊艳与倾慕的反应他见多了,一下就看出显露在康苹脸上的,不是上述的状况。

不过雷钧又想,说不定这是一种他前所未见的,专属于她的惊艳表情——没办法,雷钧实在对自己太有自信,他种种优于其他人的条件,更加深了他此一信心。

“康苹。”

雄浑的男音低声地念出名片上的名字,然后他起身朝她伸出手,俊朗的脸上展露的是公事公办的平淡笑容。

康苹瞧着雷钧惑人但疏离的笑脸,心头蓦地一沈。

他没认出她!就连知道她名字,看见她本人了,他还是一样没认出她。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康苹怀着复杂的情绪,凝眸注视着雷钧英俊的脸庞,十年光y只在他脸上添增成熟气息,其他诸如苍老、疲惫,一丝毫一丁点都没有。其中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看见他,竟然还是像当初一样,心头莫名其妙地激动不已!

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够了!康苹。你今天来为的是公事,何况他早就忘记你了。这个念头像闪电撞进康苹心里,她深吐了口气,勉强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事情”上。

她伸出手,和雷钧一握,电光石火的接触间,一阵悲哀蓦地涌上心头。

十年前,为了能握他的手,真的是叫她死她都甘愿。可是这个机会,却出现在十年之后,在一个他忘了她的前提之下,让他们俩双手接触。

匆匆一碰,康苹便像烫着似的,急急将手抽回。

她的举动让雷钧相当不满意。她就是用这种态度收服外头那班老魔头?雷钧蹙起双眉。

不可能!想当初雷钧刚进“霆朝”,就因为老魔头们讨厌他的骄傲姿态,双方斗法斗了好久,若不是他接连谈妥了几桩大案子,以事实降服老魔头们,说不定今天,还没有他这个执行长的存在。

看着康苹紧绷的俏脸,雷钧淡淡地说:“我以为每个当律师的,都很懂得隐藏情绪。”

他在说她太喜怒形于色。康苹听出雷钧的言下之意,她深吸了口气,不太情愿地帮自己辩解。“我太惊讶了,我没想到执行长这么年轻。”

雷钧把这句话听成了恭维。

“不年轻了,再过两年,我就三十岁了。”

他躬身坐回椅子,然后伸手跟康苹要她的个人资历。雷钧目光浏览过种种项目,包括康苹从哪所几所学校毕业、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什么活动、曾做过什么工作、何时通过律师高考,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高中校名上,他惊讶地一挑眉——

他们俩竟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

“原来你是我学妹。”

雷钧本以为他这么一说,能够缩短他与康苹之间的隔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可以感觉出,她跟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吊诡的暗潮。

不过他弄巧成拙,话一说完,康苹望着他的双眼顿时一瞠。

他若不是“霆朝”的执行长、若不是事务所重要的客户,康苹铁定飞扑过去扭掉他的脖子。他竟然可以忘她忘得这么彻底!什么“你是我学妹”!

康苹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他高中毕业前两个月,她送去一封写满她爱慕的信笺,并且得到他的亲口允诺,愿意试着和她交往看看。虽然交往的时间不到两个礼拜,这段感情便无疾而终,但不管怎么说,他跟她的确曾经交往过,可现在,他却全然不记得有这回事!

怒气在康苹白净的脸上染出绯绯的红晕,雷钧惊异地看着她。他说错了什么话?竟让她如此生气?

“我说错话了?”他两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

康苹瞪着他,再瞪他,三瞪他之后,才从嘴里吐出森冷的一句:“没有。”

说谎。雷钧将面前的档案往前一推,然后手撑下颚,用着深思的表情睇着康苹。

康苹……多念几次之后他才发现,这名字感觉有点熟,好像之前曾在哪听过,不过再看康苹的脸,却是一派陌生。不过雷钧自己也知道,他什么能力都强,就这一点不行。除了每天固定该接触的人的脸孔忘不掉之外,其他生人面孔,他压根儿没记在心上。

就算她的名字让他感觉再熟悉,又怎么样?雷钧心想。

他可是雷钧,一个财产上亿,才华洋溢、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他是王,这个名叫康苹的女子不俯首称臣崇拜他就算了,竟还敢用这种眼神瞪视他!

雷钧手环胸,一双炯亮的黑眸如火般炙着康苹的脸蛋。

光被他炯炯的目光看着,就让康苹产生一股想别过头去,或者用手遮住脸颊的冲动,只是她仍挺直胸膛,不甘示弱。

“我不明白你对我敌意满满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提醒你,康律师,如果你打算继续保持这种态度,那你现在可以走人了。”

于公,她不能得罪雷钧;于私,她实在不想再跟他有所接触。走与不走的意念在康苹心头交战,不一会儿,她深吸口气,决定了她今后的做法。既然他都可以忘了她,她为什么不能?

“对不起,是我失态,我太紧张了。”康苹弯腰朝他一鞠躬,公事公办地保证道:“以后不会了。”这句话,不但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从今以后,他雷钧便成为她的客户之一,跟她的过去,毫不相干。

看在她能降服老魔头们的分上,雷钧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他不发一语地递出准备好的合约,要康苹拿回去仔细研究。“多久能给我答复?”

康苹不卑不亢地答:“明天一早。”

“好。”

说罢,雷钧再次朝她伸出手,康苹瞪视他大掌一秒,然后伸出手,坚定地和他一握。

这是个考验,雷钧牢牢握着康苹的小手,炯亮的黑眸紧盯着她的眼,似乎正在审视她可以忍受多久,而不将手抽回。

这女子的确有过人之处,虽然他此刻还不明白老魔头们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不过见她能马上收拾好情绪,雷钧还算满意。

两人的握手持续一分钟,然后雷钧才将手抽回。“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会的。”康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隔天一早,雷钧的特助即收到康苹的答复,他将合约夹进档案夹,送进执行长室待雷钧审阅。确定她的确在上头盖了章签过名后,雷钧拨内线告诉特助,今后凡是有任何需要律师陪同出席的会议,均可联络康苹。

签好合约第三天,康苹再次踏进“霆朝”大楼。

“康律师好。”

一见康苹进来,柜台小姐即扬声呼唤,康苹朝她们微微一笑,然后将来时刻意去买的蛋糕礼盒,搁上柜台。

“送你们。”

“啊!”柜台小姐大感惊讶。她们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律师”,竟会纡尊降贵地送她们礼物?她对她们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你们放心,没下毒的。”眼看时间不多,康苹匆匆丢下一句话后,便赶着去搭电梯。

仍在学校读书时,教授就曾在课堂上说过一段话:“一个只跟自己负责的企业主说话的律师,庭上的答辩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流律师。”

他认为愿意跟寻常百姓交往的律师,才是真正高明的律师。康苹一直谨记在心,也时常提醒自己要身体力行。虽然毕业至今还没走上需要调查案件的路子,但未雨绸缪,总是不会错的。

抵达十七楼,康苹长腿一跨走出电梯。一进会议室,她立刻给在场股东一抹和煦的笑容。

啊~~还是漂亮小姐赏心悦目!

被她这么一笑,在场股东们顿时感觉春意盎然。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几个性格较活泼的股东便招手要康苹过去聊聊。

“康律师今年几岁啊?交男朋友了没啊?”

“我二十六了。”康苹故作苦恼地蹙起眉。“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康律师长得这么标致,竟然没男朋友,啧啧,真是暴殄天物!”一名头发花白的股东满脸懊恼。“要是我多年轻个几岁就好了,铁定马上追你。”

“老色鬼!你就算再年轻几岁,一样还是太老啦,康律师要年轻有为的,要你这把老骨头做啥?”其他股东调侃道。

“呿呿!爱泼我冷水。”

几个股东哄然而笑,笑罢,一名刘姓股东突然接着发问:“康律师喜欢什么样的对象,说来听听?”

“对嘛对嘛,说来听听。”

每次一聊到这个话题上,场面就很尴尬。

初毕业时涉世未深,遇上这种问题,康苹还会傻呼呼地照实回答,本以为说完就没事了,结果却想不到,热心的客户却开始一头热地帮她筹办起相亲宴来了。

不想扫他们的兴,又不想增加自己的麻烦,最后康苹想出一套制式回答:“我喜欢的对象啊,需要有王先生的帅气、刘先生的脑袋、庄先生的身高,还有马先生的谈吐——”她一一点名在场股东,总之就是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捧得高高的,也把条件定得很高。听来听去,世上只有一种人符合这样的条件,那就是神。

“太难了啦!”股东们纷纷喊道,其中特爱开玩笑的股东甚至还说:“我看吶,你干脆选老庄好了,至少他身高这一点符合。”

“去去去,说这什么话。”头发花白的庄股东嘘他。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雷钧率领业务经理、特助等一干人马六人,跨进会议室,他面露惊讶地瞧着里头和乐融融的气氛。

怪了!康苹这女子在他面前冲得像刺猬,遇上股东们却又谈笑如春风——瞧,一看见他进来,她表情马上又变了。雷钧很少对人好奇,但眼前这个康苹,的确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执行长。”康苹打着招呼。

雷钧朝她一扬手,用眼神示意大家入座。

今次会议讨论的重点,是“霆朝”下半年度的预定目标和计划,康苹仔细聆听,一一记下可能需要她协助的事项。席间,雷钧几回目光落在她脸上,康苹都恍若未察觉般地,只是一味盯着发言人看。

只是她真的如她所表现的,那般不在意他吗?雷钧对这点抱持怀疑。

世上哪那么多刚好!“刚好”他每回看她,她“刚好”就将目光调开。一场会议近一个小时,他就坐在得时常起身报告的业务经理身边,而她竟然能每回看业务经理时,不顺势将他收纳进她的视线里边?

有趣,她真的很有趣。雷钧忍不住偷笑。

会议结束,康苹起身和几位经理互换名片随口寒暄,一个个股东鱼贯似地离开会议室,正当康苹也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时,一直坐在位子上的雷钧突然说话了。

“康律师。”

康苹僵住似地立在会议桌旁,她抬起头,警戒地盯着雷钧。“执行长有事?”

“只是想邀你中午一道用餐——”雷钧摊平双手,脸上挂着例行公事般地浅笑。“欢迎你加入霆朝行列。”

被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康苹就算不想去也得去。开玩笑,她区区一个小律师,哪有资格拒绝“霆朝”执行长的邀请?

康苹皮笑r不笑地点头应好。

十分钟后,雷钧与康苹两人,搭着加长型的宾士车,抵达信义路二段上的“欧美厨房”。

雷钧一下车,服务生立刻现身迎接。领着两人入座全餐厅最静谧的一处,雷钧连菜单也不看,直接点了道“欧美牛小排”。康苹第一次来,听取服务生的建议之后,她点了店里的招牌菜“德国猪脚”。

服务生退下之后,才是考验的开始。虽说雷钧是东道主,但身为半个“霆朝”人的康苹,却不能失礼地由她来打开话题。“看雷执行长跟服务生的互动,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拍拍手、拍拍手,康苹实在太佩服自己,她竟然能找出这么无聊、这么平凡的话题。

“嗯,老板赵福兴师傅是我父亲的朋友,从我小时候,就时常到这里用餐。”说着,服务生送来前菜,香脆美味的圆面包和浓汤,雷钧慢条斯理地掰了块面包吃,又喝了口浓汤。

雷钧用餐的举动一下将时光拉回从前。虽然两人曾经交往过,但一块出门,同桌吃饭,这还是第一次。康苹记得很清楚,多年前曾有一次机会,星期五放学时他约她星期日去看电影,约会当日,他却没来;康苹一个人傻呼呼地站在大太阳下,一直拚命帮他找借口,从上午十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她才伤心欲绝地哭着走回家……

然后,他就失踪了。直到十年之后,他才带着“霆朝”执行长的头衔,突然又撞进她的世界,并且忘了她。

康苹眸光一黯,充斥在脑中的回忆令人胃口大减,她机械性地舀着汤喝,温热的浓汤滑进肚里,带给她一丝抚慰。

够了,她不该继续自怨自艾。康苹深吸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拉回眼前餐点上。

“厨师的料理不合你胃口吗?看你又皱眉又叹气的。”雷钧看着她发问。

康苹一听,脸颊霎时绯红。“没有,料理很棒。”她垂下头,将脸埋在犹冒着热气的浓汤碗上,以为这样,就可以藏住她火红的脸庞。

“也没好吃到需要把鼻子埋进浓汤里吧?”雷钧颇感兴味地瞧着她的举动。

啊!康苹惊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眼镜已覆上两层薄薄蒸气。康苹连忙打开皮包欲找出面纸,却因为紧张,差一点翻倒桌上的汤碗。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手笨脚!康苹懊恼。

“你别动,我来就好了。”说罢,雷钧突然伸手取下她鼻梁上的眼镜。

康苹一怔,少掉黑框眼镜的保护,她表情显得相当不安。

雷钧从口袋掏出麻织手帕,仔细地拭去镜片上的水渍。“好了。”他交给她。

“谢谢。”康苹伸手取走眼镜。

雷钧第一次看她没戴眼镜的样子,咦,他怎么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又蓦地想起,之前他也曾对她的名字感觉熟悉。

服务生过来送主菜,退下之后,雷钧才顺口似地提起。“我对康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正着手切猪脚的康苹表情一怔。他什么意思?他记起她了?

“不过我承认,我对记人的名字跟脸孔,一点天分也没有。”他叉了一块牛r进嘴巴咀嚼咽下之后,才瞥向康苹,给了她一朵迷死人的笑靥。“你要不要行行好,告诉我我们之前曾在哪见过?”

雷钧的问句先是让康苹安了心,后又觉得不是滋味。不过算了,她又不想跟他有任何私人牵扯,计较他记不记得干么!

“印象大概是高中时代留下来的吧!我跟你当时是年级代表,常有机会聚在一起开会……”也是这个契机,她才开始暗恋他的。还记得当时,理个大平头,皮肤微黑的他,意气风发的像只脱缰的出色野马,所到之处,无不受人瞩目。

“我当时得罪过你?”

康苹望向雷钧,她不懂他这么问的意思。

雷钧朝她一笑,黝黑的眸子里藏着些许试探。“我看得出来,若不因为我是霆朝的执行长,又是你律师事务所重要的客户,你压根儿不想理我。”

“没这回事。”康苹急忙撇清。“我只是紧张罢了。”

“紧张?”雷钧挑眉。“你意思是我比老魔头们可怕?”

康苹做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雷钧解释:“我说的是股东们。就连我,有事需要与他们接触时,我背脊都还会觉得一阵凉。偏偏你在他们面前态度自然,而在我面前,你却说你感觉紧张……”雷钧叹了口气,一副莫可奈何样。“我拒绝承认我有这么可怕。”

他的神态带着一丝淘气,忍不住逗笑了康苹。见她笑,雷钧满意地点着头。

“对嘛!你笑起来多漂亮,老爱在我面前板着张脸,看了就觉得没胃口。”

他不说还好,一说,康苹马上收敛起笑容。速度之快,彷佛只是翻了一页书。

“我说错话了?”雷钧挑眉问。

“没有。”她用下颚比比雷钧眼前的牛小排,催促地道:“我只是觉得肚子饿了。”

她明显是在逃避问题。

她的刻意更加挑起雷钧的好奇,他想知道,她究竟在逃避什么?

还有,为什么?

第二章

康苹说她跟他高中时代时常聚在一起开会,这句话给了雷钧一个点子。回“霆朝”,他即刻拨给高中时代的好友——建筑师洪于闵,雷钧老爱叫他巴布。

“建筑师巴布”是出很有名的英国卡通,名气之大,连他这个已脱离孩童期很久的大人也都知道。

“巴布,我跟你打听一个人,康苹。据说当年我们高中的年级代表,你有没有印象?”

巴布反问:“康宝浓汤的康,苹果的苹?”

“你还记得她?!

“你忘啦,她是你高三那年最后一任女友啊!”我的老天!雷钧这家伙竟忘了之前曾交往过的女友的名字……巴布难以相信。

有这回事?“你确定你没弄错人?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也帮帮忙,雷少爷。”巴布大声叹气。“我记得一清二楚,没搞错。来来来,我来帮你回复记忆,你还记得你是哪天被你爸送出国的吧?”

这等大事他怎么可能忘记,就在毕业前两个月嘛!“记得。”

“就我印象中,你在出国前一天,跟那个康苹约了星期日要去看电影约会,结果星期六那晚你就被你爸带到美国去了。”

听巴布这么一说,嗯,好像真有那回事。“十年前的事情,你竟然记得那么清楚?”雷钧很好奇。

巴布发出一声长叹。“是她不死心跑来找了你好多次,我是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啦,我只记得她当年很害羞,很容易脸红,声音小得跟鸟叫一样。她来找了你几回,见你桌子一直空着,才大着胆子问我你到哪去了。怪了,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该不会……她又出现了?”

“嗯,她现在是霆朝的律师。”

“那她认出你了吗?”

“我想是吧,只是我没认出她。”雷钧回想康苹在他面前种种僵硬反应,嗯,他很肯定,她早就认出他了。

巴布一想到当年那个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年轻女孩,他突然起了好奇心。“ㄟ,让我问问,康苹还是之前那个样子吗?白净秀气,话多说一点就很容易脸红?”

“白净秀气是有,不过脸红就……”雷钧突然想到,巴布问这干么?“你管她现在是什么样。”

“好奇嘛!”巴布啧了一声。“不瞒你说,我对她印象不错。怎么,改天约她,我们三个一道吃个饭?”

一听就知道巴布在打什么主意。约她三个人一道吃饭,随后他就可以乘机跟康苹要名片,有了名片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联络当年的同校之谊,打电话约康苹吃饭,如果两人相处融洽,巴布更可藉此机会,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眨眼间雷钧脑中闪过无数个“然后”,尤其想到巴布对康苹脸红模样的称赞,雷钧突然觉得心火一阵旺。

要回味,也该是他这个正牌男主角回味,哪有外边人记得清清楚楚,而他这个主角却丝毫不记得的道理!

“我警告你,最好离康苹远一点。”新仇加旧恨,雷钧一股脑儿把气发在巴布身上。真是可怜的巴布。

巴布一听,连忙抗议:“喂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明是你自己忘记她的……”

“就算这样,我也不许你接近她!”

不待巴布回应,雷钧猛地将电话重重掼上,但是却拂不掉巴布残留在他耳边的嘟囔。

他就是霸道,怎样,不爽过来咬他啊!

感觉这样还没能消他心头妒火。岂有此理!雷钧嘴里喃喃诅咒着。巴布这家伙真的是活太久了,谁人不去肖想,竟然动起他女人的念头——想到这雷钧突然觉得心虚。以他跟康苹现在的情况,说她是他的女人,似乎还差了那么一截。

好吧,就算康苹只是他的“前任女友”,他也一样不许!

雷钧手指敲着桌案,一边思忖。

巴布看过康苹脸红,但他却只能瞧她的冷脸。虽然他对十年前的事记忆仍有些模糊,但巴布方才对康苹的兴趣,突然激发了雷钧的危机感。

他跟她的过去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他想怎么处置她?

雷钧手抚着下颚思考。他是想将她搁着,任由巴布或其他男人来追?或者是不给其他人机会,再次占为己有?

一想到康苹那张古典秀丽的脸蛋,将会对着其他男人笑,雷钧不由得满肚子火。那当下,雷钧随即明白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拥有她!

六点下班前,康苹接到雷钧特助的来电,要求她立刻过来“霆朝”,执行长有要事请教。

要事?康苹皱起眉头。

“很急吗?非得马上过去?明天不行?”

“执行长说很急——”特助沈吟了下又接着说:“执行长还有交代,你过来这段时间,顾问费一个小时六千块。”

这么大手笔!康苹咋舌。

如康苹等级的律师,行情一小时两千算很多了,额外加班顶多是双倍,一小时六千,那可是所长级才有的价钱。

康苹心头算盘一拨,随即做出答复。“好,麻烦你帮我转答雷执行长,给我四十分钟,我尽快赶到。”

搭着计程车来到“霆朝”,发现驻守在大厅里的柜台小姐皆已下班。想也是,都快七点了。

匆匆搭着电梯来到十七楼,经过特助办公室发现里头灯也关着。康苹心里闪过一丝怀疑,执行长有急事,他的特助却能准时下班?

“雷执行长,我是康苹。”特助不在,她只好自己敲门。

“进来。”

康苹进门。“特助说您有急事找我?”

雷钧抬起头来,示意康苹坐下谈。她寻了一张离办公桌最远的沙发椅,一边警戒地盯着雷钧看。

雷钧离开办公桌,当他身影映入眼帘时,康苹不由自主地扫过他全身。身高近一八五的他穿起黑色西装,简直就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时尚男模,帅气人。

康苹突然觉得老天真不公平!同样工作了一天,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神采奕奕,但她却自觉累得像条狗似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随着雷钧的靠近越发变得紧绷,康苹暗暗吞了吞口水,在心头叮咛自己要放轻松,千万保持冷静。

“既然早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听见雷钧的话,康苹藏在黑框眼镜下的双眼顿时瞪大。

“我们俩曾在我高三毕业之前交往过。”

惊愕间雷钧已来到康苹身边,她好死不死挑了一张双人沙发,给了雷钧亲近的机会。雷钧没经过她同意,就直接坐在她身旁位子。康苹一吓,连忙朝另一侧挤去。

但这样的距离还不够!“我另外去找张椅子……”康苹急忙拎着皮包从椅子上站起。

“坐下。”雷钧舒缓地靠在椅背上,大手撑着头紧紧盯着康苹。

康苹感觉自己就像只被盯牢的羔羊,下一秒,噬人的猎豹就会起身扑向她,张嘴咬掉她的脖子——不怕不怕,康苹在心里鼓励自己,她只是自己在吓自己。雷钧再强势,也不过是个人,不是猎豹,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软弱羔羊——

见康苹仍僵在原地,雷钧不耐地伸手一拉。康苹脚步一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雷钧怀里。

“雷执行——”康苹急急喊。

“当年你都叫我什么?”雷钧唇贴在康苹耳边低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温热的气息拂进康苹耳朵,教她忍不住起了一身j皮疙瘩。

雷钧还不死心地追问:“是阿钧,还是钧?”

康苹拒绝作答。她扭动身体欲抽身离开,可是雷钧却将她身体牢牢扣住。太过分了!一时怒火攻心,康苹忍不住转身怒瞪雷钧。“雷执行长,请你自重!”

“自重是什么?卖不了钱也填不饱肚子。”说着,雷钧还加重手劲,迫使康苹更贴近他身体。“你不回答我也行,我们就这样耗着,反正时间多得是。”他皮皮地觑着她绷紧的俏脸看。

“我可以告你s扰!”

“喔。”雷钧一点头。哼,她竟以为这种威胁会吓到他!“既然总是会被告,那我干脆做得彻底一点。”雷钧伸手抬起康苹下巴。

他想干么?!他要干么?!康苹瞠大眼瞪视他,脑筋一片空白。

当着康苹的面,雷钧俯低头,将唇覆在她唇上。

他、他——康苹傻眼。

康苹可以感觉他的唇如丝滑的绒缎,轻轻揉弄着她绷紧的唇角,吮吸着她丰润的下唇,康苹果住,直到他舌大胆地探入她口中,康苹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太过分了!”她守了二十六年的初吻,竟落在他这登徒子的手上!

康苹用力推开雷钧的身体,挣脱出他怀抱第一件事,便是抬手狠刮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雷钧俊脸被打偏了去。

呼,还真痛!雷钧摸着脸颊抬头注视康苹,只见气呼呼的她活像个复仇女神,身后好似还燃烧着忿怒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过火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巴布在电话里说的,她多说几句话就会脸红的描述,他就控制不住想逗她。

当年那个甜美羞怯的女孩被她藏到哪去了?他不喜欢康苹老绷着脸瞪他。他想把当年那个女孩找出来,他想让她再次爱上他。这就是他打算要做的事。

“既然雷执行长没事,我回去了。”康苹将皮包往背后一甩,举脚便冲往门边。

雷钧哪那么容易打发,她手正打开厚实的紫檀木门,便被另一只手推关了回去。“你还没回答我。”

康苹真的恼了!这男人,怎么这么讨厌!

她虎地转过身来,一双眼几乎快喷出腾腾热火。“你要答案是吧!好,我就告诉你!”

她伸出手用力推开雷钧,依两人体型差别,康苹理当推不动雷钧,也不知她真火了还是雷钧配合,他竟也被她推离开了两步。

“alex,你一直要我这样喊你,可我从来都没这样喊过,只敢喊你雷学长,正当我鼓起勇气,想要改喊你alex那一天,你却放我鸽子,任我在西门町的戏院门口从上午等到傍晚,一共七个小时!之后连一句话也没留,你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当年所承受的委屈连同眼泪一块涌出,康苹狼狈地摘下眼镜,意图抹去眼眶中的泪,雷钧掏出手帕送到她面前,康苹却一把将他拍开。

“我不需要!”

她深吸口气,再度扭身欲走。

“对不起。”雷钧在她身后说。

康苹停下脚步,哭红的眸子紧盯着门的把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木然地回应。

雷钧试着揣测康苹当年所受的煎熬,在等了他七个小时之后,她会多心慌,多难过。然而隔天到学校找他,却只看到一张空的座位,连一句抱歉也没有,他就此人间蒸发。

她的愤怒非常合理。

“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雷钧试探。

对于他复合的提议,康苹怎么可能接受!

“谢谢。不过此刻我只想把工作做好,至于其他事,承蒙您厚爱,很抱歉,我拒绝。”

只要不看雷钧的眼,她总是能轻易将情绪收拾好。此刻康苹又重新挂上律师精明俐落的面具,不再是几秒钟前那个失控落泪的女人了。

“既然雷执行长没事,那我先走了。”

这一次,雷钧不再留人。他留在原地,双眸深思地望着康苹步出门外。

厚重的门扉打开再关上,一下吞没康苹瘦削的身影。

雷钧发觉眼前情景,就像康苹打算做的,眼前隔在他俩之间,是一道以十年光y筑出来的厚实铁门,非但不容许他靠近,更任由她自己离开。

雷钧突然觉得眼前这扇门很碍眼。

一个念头闪过,他伸手拉开办公室门,只是康苹早已进入电梯。望着电梯上方缓缓倒数的数字,雷钧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他会因为她一句话就退却?

当然不。

方才的那个问句,如今已成了确定。他确定他们会在一起,不管她怎么说。

他会让她明白,他雷钧下定决心想要拥有的人、事,物,没有一个可以逃过他手掌心。

步出“霆朝”大门,强抑的泪水便立刻从眼眶里涌出。不想让经过的路人见她失态,康苹急忙走到一旁无人的巷子,背对着街道低声痛哭。直到情绪